“你沒和他說過,你不想再繼續這段關係了?”

明雪柳搖了搖頭,“我不敢說。”

服務員將咖啡放在兩人麵前。

時嫻端起咖啡,聞了聞。

這熟悉的味道。

“你是不敢說,還是舍不得說?”

明雪柳的臉漲得通紅,像是被人戳穿了最隱秘的秘密。

“我…”

時嫻搖了搖頭,“一個有錢有權,帶給你無盡好處,甚至還能給你提供情緒價值的男人,你怎麽能拒絕得了。尤其是這人還是你的大恩人。”

她攪了攪杯子裏的咖啡,把樹葉拉花攪亂。

“你想過要孩子麽?你不可能能有他的孩子,他年紀比你大得多,他肯定比你先走,等他走後,你要獨自一人過麽?”

“你錯就錯在,既要又要,人一旦太貪心,過了界,生活就會變得不幸。”

還是太年輕了,想事情顧及得太少。

明雪柳眼眶泛了紅,她掩飾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真苦。

就像她的心一樣苦。

“怎麽能舍得下…我二十歲就和他在一起,十二年了…”

時嫻抿了口咖啡,帶著可可香的咖啡味,好喝。

“那你對周家開的這個條件就是個笑話。”

明雪柳放下咖啡,伸出手握住時嫻的手,她的手寒涼。

而時嫻的卻好暖。

“你幫幫我好麽?我不想再這樣了,你幫幫我,我盡心盡力給周霽之治腿。”

時嫻搖搖頭,拿開她的手,“你說出這話,你的醫德呢?”

明雪柳愣愣地看著自己被推開的手。

自己怎麽會說出這種話的?

時嫻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最初學醫的初心是什麽?”

明雪柳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

這雙眼通透明淨,知世俗卻不世俗。

讓人忍不住就被這雙眼所吸引。

初心?

看著這雙眼,她突然想起塵封的角落裏的一幕。

她和奶奶兩人相依為命,奶奶病重。

她沒有錢,她在村裏的診所門口跪著,求醫生救救她奶奶。

她哭得淒慘,醫生卻理都不理她。

那天下了暴雨。

她求不到醫生,急著跑回家看奶奶。

卻一頭栽倒在了泥水裏。

就是在這時,她遇見了他。

他沒嫌棄她渾身的泥水,把她抱進了車裏。

用毛巾給她擦幹頭發,又送她回家。

回到家時,奶奶已是回光返照之際。

奶奶看著送她回來的他,拉著她稚嫩的小手。

臨終前囑咐著她,“做人,一定要有良心!”

是她,走得越遠,越忘了最初的自己。

她是想要救下奶奶這樣沒錢看病的人。

卻把自己陷在了這段感情中。

她擦了擦眼中湧出的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

時嫻歎口氣,拿過紙巾遞給她。

她怎麽有種看著自己不爭氣的室友的感覺。

“選擇都是自己做的,就要承受住後果,沒人能幫你。”

她對沒有醫德的醫生最是反感。

明雪柳哭了很久,像是把這輩子受的委屈都要哭出來似的。

還好她哭得並不響亮,兩人又坐在角落裏。

時嫻也不催她,一口口喝著咖啡。

時不時給她遞著紙。

要不是她能給周霽之治腿,是真有兩把刷子,她才不會在這陪著。

明雪柳哭累了,也想通了。

她端起桌上的冷咖啡,一飲而盡。

苦從口入,卻沒讓她的心更苦。

“我想好了,對不起,之前是我錯了。我會全力以赴為周霽之治腿,我想做一名軍醫,奔走在第一線救人。”

時嫻挑了挑眉,提醒她,“在第一線的軍醫是有生命危險的。”

明雪柳堅定地點了點頭,“我不怕。我會和他斷得幹淨,以後不會再去帝都。”

時嫻看著發著光的她,點了點頭。

這才像樣一點。

“想明白了就好。那我走了?”說完她就準備站起身走人。

明雪柳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眼中還噙著淚花,可憐巴巴地看向她,“時嫻同誌,我可以和你做朋友麽?”

時嫻頓了頓,沒說什麽。

明雪柳卻挺高興,她沒答應卻也沒拒絕不是麽。

“中午我可以和你一起吃飯麽?”

時嫻搖了搖頭,“霽之隻做了兩個人的份。”

她還沒忘了,她可是之前想撬她牆角的。

必須得防,不然這麽賢惠的丈夫她哪裏找去。

明雪柳點點頭,也沒有被拒絕的難過,“那我們下午就開始治療吧?我需要調整好他的身體狀態,達到最佳後,進行手術,術後恢複最少要一個月時間。”

說到正事,時嫻正襟危坐起來,嚴肅地點點頭,“好,我們聽明醫生您的安排。”

明雪柳被她這反差極大的態度逗笑了,“包在我身上,保證成功。”

她又頓了頓,認真地說道,“但他這個腿,沒法像之前一樣,站得太久或是有高強度力氣,要注意。現在的醫療條件,還沒辦法讓他這些已經壞死的神經細胞重生,隻能清除一部分。”

時嫻點點頭,“好,他已經準備去做一名信息兵了。”

看來對醫學天才的關注不能少,她得多提供幫助。

這樣才能確保他的腿完全恢複。

明雪柳呆了呆,又一次真誠地道歉,“是我太狹窄了,隻顧兒女情長,他是真正的英雄,我聽說了他受傷的原因。對不起。”

時嫻手指點了點咖啡杯光潔的杯壁,“你這個話應該對他說,而不是對我說。”

說完她沒再管明雪柳心裏麵在想什麽,就轉身站了起來,走到前台,爽快地結完賬。

之後,推門走了出去。

冬日冷冽的寒風撲麵而來,吹散了咖啡館內過熱的暖氣,讓她微紅的臉瞬間冷卻了下來。

時嫻騎上自行車,往家裏騎去。

以前,她並不喜歡宅在家裏,但重活一世嫁給他之後,她喜歡上了和他一起無所事事地待在家裏,就格外地讓她感覺很舒服。

她沒留意到自己唇角掛著,淡淡的笑。

時嫻剛騎到院子門前,就聽到了從家裏傳來的聲音。

“你快坐著!讓我來!”

是一個中年女聲,聽起來很慈祥和藹。

她推門走了進去。

“不不不,田姨,飯還是我做,您幫我們買菜做家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