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解釋,
怔了怔,呐呐道:“其實,浮躁的何止是元英一人啊!”
一覺醒來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隨便一個人都能比自己強出那麽多,
時不時還要陷入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的荒誕夢境中,
她和謝淵渟的壓力同樣不小。
“不過,我不後悔來到不夜海,
甚至如果我是在清醒的時候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我也會想方設法帶著你一起來這裏的。”
她忽然的神采奕奕讓謝淵渟有些奇怪,挑眉道:“怎麽說?”
本是隨口一問,和每一次的閑聊沒有任何區別,
沒料想,溫婉卻極其認真的道:“在天玄的時候,你先是靖北候府二公子、後是天玄的皇帝,
而我,先是溫國公府的孫小姐,後是天玄的皇後,
起初你要護靖北候府,我要護溫國公府一家老小,
後來你我又要護天下百姓,謹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錯,留下萬世罵名,
我們做這個做那個,卻沒有一天是在做我們自己。”
溫婉甚至有些慶幸的道:“可在這裏,你隻是謝淵渟,而我隻是溫婉,什麽都不用管,
前世葬身漠北冰河之前的每一天我都在為報仇而活,
這一世,雖然苟活於是,保住了幾條命,可說到底也沒好到哪裏去,
直到進入不夜海,江宴也好,靳北堂也罷,任他再位高權重的人,我看著不順眼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鄙視,
我覺得這才是屬於我溫婉自己的生活,你也一樣,不是嗎?”
謝淵渟其實並不是一個個性張揚的人,可當紈絝之名傳遍京都,他就算再不想說話,
還是要幫父兄說話,
朝堂上,他再想沉默是金,還是要舌戰群儒,
因為他一閉嘴,別人就會唇槍舌劍讓他和身邊之人都不得安生,
可是到了不夜海,他高興說話的時候就與人聊天,不想說話的時候就閉嘴,
該說的溫婉會幫他說,不需要說的,論起拳頭就是幹,
在睥睨峰的日子不算特別愉悅,可溫婉卻分明發現,謝淵渟臉上笑容比在天玄是多太多了,
那種不刻意的笑容,甚至可以融化溫婉所有的不平和憤怒。
“看出來了。”
謝淵渟寵溺的刮了一下溫婉挺翹的鼻梁,笑道:“都會說狠話氣人了,可不是不後悔嗎?”
朝夕相處的枕邊人,她有什麽變化,謝淵渟豈能不知,
不過知道歸知道,真正聽對方說出來,謝淵渟還是感到一陣愉悅。
溫婉咯咯笑著,冷不丁被親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情況,密密匝匝的吻就落了下來,
以強勢的姿態掠奪了她的呼吸,不容抵抗。
……
是夜,溫婉是被煙火嗆醒的,
早前縱著謝淵渟鬧的太晚,她都不知道怎麽睡著的,被煙味兒嗆醒後就發現自己被謝淵渟抱在懷裏,
自己都醒了,謝淵渟還未發覺,正一臉警惕的盯著窗外。
溫婉摸了摸,自己穿戴整齊,不至於丟臉,身子扭了扭,從謝淵渟懷裏竄了出去,
謝淵渟嚇了一跳,忙道:“別亂跑,有弓箭手!”
話音才落,嗖嗖幾聲,帶著火苗的弓箭徑直朝著溫婉方才經過的位置射過來,
隻差一拳的距離,就擦著溫婉的肩膀飛過去了,
溫婉縮在謝淵渟懷裏心有餘悸,“楚韻瑤還是靳北堂?”
他們回到百善堂才一天就有人殺過來,除了這兩撥,溫婉再想不到會是誰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他們的命。
謝淵渟搖頭,“房門和屋頂都被潑了火油,前麵出不去,
我記得紅姨說過,我們住的這幾間房後牆都有一道暗門的,你站在這裏別動,我去找找看。”
說完,一個翻身躲在了八仙桌後麵,
皎潔的月色為人間披上了一層銀白的麵紗,極是好看,
然而,在今晚這種時候,這皎潔的月光卻成了要命的無形刀,
月華剛好照在窗上,屋裏的人一舉一動都被無限放大,投映在牆上,
謝淵渟隻動了這一下,便又有密密麻麻的箭雨飛進來,
溫婉在火焰中聞到了異樣的味道,心下微驚,這藥混在煙火中,
元英他們隻怕不易發現,等謝淵渟慢慢找暗門,隻怕是來不及,
正心焦之際,忽然就聽謝淵渟道:“阿婉,接著!”
下意識的看過去,卻見謝淵渟抓起桌上的棋簍丟過來,
溫婉眼睛一亮,穩穩接住棋簍,抓起一把棋子對著後牆用力撒過去,
棋子瞬間灑落一地,真可謂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嘈嘈切切錯雜彈,
而這些聲音中,有幾道聲音格外不同,
溫婉著急道:“聽出來了沒,在哪兒?”
謝淵渟借著八仙桌的掩護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很快摸到了牆根,一番敲打,一道隻容得下一人通過的暗門悄然出現在二人眼前。
不用謝淵渟說,溫婉一個翻滾衝到暗門處,兩人對視一眼,溫婉閃身衝了出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情況出現了,
就在溫婉衝出暗門的一瞬間,一個巨大的火球迎麵飛來,溫婉本能的一掌轟過去,
火球在半空中炸裂開來,嗆人的煙味和藥味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溫婉落地的時候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謝淵渟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立即跟著衝出去,卻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晃動,
隱約聽到溫婉說“屏息!”
謝淵渟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封鎖五識,身體卻還是不可避免的開始變的遲鈍起來,
千算萬算,沒算到對方竟然連這暗門所在也清楚的很,
甚至早早就等在了外麵。
成群的黑衣人有的持劍,有的抱琴,錚錚的琴聲像是無形的尖刺一樣鑽的人奇經八脈生疼,
溫婉警惕的看著圍而不動的黑衣人,從袖子裏掏出解毒丹,
開始拖延時間,“如此迫不及待,
讓我猜猜,是誰派你們來的?靳北堂,還是楚韻瑤?”
說著,她忽然踉蹌了一下,好像身子笨重的撐不住了的樣子,
為首的黑衣人見狀,興奮道:“她不行了,都給我上!”
一開口,竟然是個女人,話落,提劍衝了上來,劍鋒直指溫婉,
就在劍鋒快抵到溫婉脖頸上的時候,一把利劍從旁側飛出,鏘的一聲,將蒙麵女人的靈劍打偏,
與此同時,溫婉趁機將早早準備好的解毒丹塞進嘴裏,牛嚼牡丹似的將一大把解毒丹咽下去,
抽出匕首左右開弓,迅速砍殺了兩個黑衣人,奪過他們手裏的靈劍,大開大合的殺了起來。
另一邊的謝淵渟也早已經沒了之前的狼狽相,突出重圍,向溫婉身邊殺過去,一時間夫妻合璧,逼的一群黑衣人無法近身,
被溫婉砍的渾身掛彩,差點丟了小命的黑衣女人簡直不敢相信,“你們怎麽可能沒事?”
“藥王宮的千日醉,混在火油中的確不易發現。”
溫婉冷哼道:“但是你的主子派你來的時候沒告訴過你嗎?
用毒,我才是祖宗!
以為多混了幾種罕見的藥材,取個破名字就能放倒我了,做夢呢?!”
說完,她傲然道:“阿淵,這裏交給你了,我去看看紅姨……”
“不用去了。”
話沒說完,就被謝淵渟打斷,他示意溫婉看旁邊,
隻見紅衫和槐序、元英、葉歸塵以及方行簡幾人提劍對黑衣人們虎視眈眈,
仿佛幾大金剛,
黑衣女人見狀也是驚訝不已,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未亂了陣腳,
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嬌嗬道:“主人有令,溫婉、謝淵渟必死不可,
記住了,他們死,你們才能活!
聽我號令,列陣!”
黑衣女人一聲令下,隱藏各處的黑衣人從四麵八方冒出來迅速與院子裏的黑衣人混合一處,
謝淵渟先發製人道:“殺!”
肅殺的一個字說出口,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溫婉自不必說,謝淵渟開口的瞬間她便形如鬼魅一般在黑衣人中間穿梭,
走過的路徑,下手的對象全無規律,此刻,殺人已經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滯緩對方列陣的時間,
雖然謝淵渟的命令下的毫無緣由,但溫婉心裏其實明白,
宗門畢竟是宗門,對方人又多,一旦列陣成功,他們必定凶多吉少,
所以,拖延的時間越久,他們就越安全。
葉歸塵幾個或許不知道那麽多,但對他們來說,謝淵渟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
提劍殺過來的時候根本不會去想為什麽,
幾人在來不夜海之前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熱血之人,如今麵對強敵,自然也是竭盡全力,
又有一個身份資曆完全可以和三大宗門的掌門媲美的紅衫,
一時間,黑衣人們竟然也都沒占到什麽便宜,
可是很快,謝淵渟他們再一次見識到了宗門的力量,
許是之前的幾次小打小鬧都被謝淵渟和溫婉雲淡風輕的擋了回去,
這回來的黑衣人足足有近百人,
方才被謝淵渟幾人竭力殺了一批後,黑衣人迅速調整戰略,
很快,一部分黑衣人以身為餌,三三兩兩的纏住謝淵渟他們,
剩餘的黑衣人則迅速列陣,將謝淵渟等人全都圍在了中間,
這過程看似複雜,其實也就持續了不足半個時辰,而等謝淵渟他們發現的時候,發現對方的陣法已經完成,
六十多人的針儼然成了銅牆鐵壁,
就算謝淵渟他們斬殺其中一人,對方也能迅速調整部署,縮緊包圍圈,陣法全然沒有被破壞的可能,
而與此同時,對方的劍修與琴修默契的配合也在這時展現出來,
靈力裹挾著琴聲讓人全然無法集中精力運氣對敵,
而劍修也少則三五人,多則七八人,大陣中間成小陣,纏著謝淵渟幾人,
儼然一副拖也要將他們拖死在這裏的樣子。
溫婉無比清醒的意識到,他們遇到對手了。
或許,這才是宗門的力量,盡管他們的主人品行尚不得台麵,但宗門的底蘊擺在這裏,不容小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