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俊生停了手,阿二也反應了過來,自己剛剛慌亂之下說了什麽,恐懼的看向盛一鳴,搖著頭往後退。

“事到如今你還想把髒水往我身上潑?我怎麽可能自己說,我拿什麽說,我壓根就是女子,怎麽要了薑二姑娘!”

說著俊生將外麵寬大的戲袍一扯,連帶著發冠一起掉落,裏麵的布衣雖說也寬鬆,但遮蓋不住她的身姿,那長發落下,縱使皮膚黝黑,可也瞧得出是個女子。

這下,盛一鳴和薑雪是不約而同的睜大了眼。

“表哥如今還有什麽話說嗎?”

盛一鳴的穴道在阿二的話說完的時候就解開了,可一切都已經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卷著火的利刃一般睨向薑雪。

薑雪此刻坐在凳子上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雙眼空洞。

她知曉,薑芷欣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完了,這一次,真的完了。

“盛少卿要從牢裏帶出判了重罪的山匪不是容易的事,得要過押廝,但撈一個輕犯卻輕而易舉,此事,京都府可要好好查查才是。”

裴靳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盛一鳴和京都府心底都一咯噔。

京都府連忙出來行禮應道:“此事下官一定徹查個明明白白,呈與皇上。”

“有勞大人了。”薑芷欣同京都府行禮後,視線掃過眾人歉道:“今日鬧出如此事端,讓諸位見笑了,如今小女既已與薑家沒了瓜葛,及笄宴也不宜在此設立,煩請諸位移步芋園,小女另開宴席,同各位賠罪。”

雖說薑芷欣現在離了薑府,沒有宗族勢力的支持,但還有裴靳,聽秦家的口氣也是要竭力支撐,難保在裴靳對她沒興趣之前秦家和薑元利用其起身來了,所以,都還是樂於巴結的。

更何況現在的薑家是個多事之地,自然也是能躲就躲。

隨著眾人一窩蜂般的湧出薑府,薑芷欣和裴靳也領著秦家人往通往芋園的路去,滿滿一花廳的賀禮由芋園的人和青衣一應搬走。

最終隻留下薑侍郎,老夫人,杜薑氏站在人去樓空的花園內,看著滿地淩亂和散落在地上的單據。

“丟人!丟人!丟了祖宗八代的人!當年老身就不該扶持你們母子!斷送了我薑家的命呐!”杜薑氏欲哭無淚的喊著,一甩手,對付媽媽吩咐道:“喚人,收拾東西,回邡州,這京中老身沒臉待!”

老夫人沒主意的看著薑侍郎,“兒啊,如今怎麽辦呐?”

“還能怎麽辦,娘當初開那個口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日。”薑侍郎厭惡的刮了一眼老夫人,當初若非老夫人出的主意,他是開不了那個口的,也許……“娘留在京中也成,回邡州也成,都有您一口飯吃,若是跟著我,隻怕不好過。”

說完,薑侍郎便轉身往自己的書房去了。

……

相比起薑家此刻的蕭條,芋園倒是熱鬧。

本就臨近午時了,薑芷欣也並不打算將這些人留久,早就吩咐了除非備下宴席,人一到便就上菜開席。

就等著吃完席,寒暄幾句便就將人送走。

“太師送的禮還未瞧見是什麽呢,打開來瞧瞧啊,也叫我們開開眼。”眼見著席已經吃得七七八八,就要開始退人了,男賓裏一個公子哥喊了起來,似乎是與裴靳有幾分交情的。

他這一喊,所有人都想起來了還有裴靳的賀禮這一事,都存著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麽珍奇異寶,原本打算走的人也再度坐穩了來。

這一下,不看到隻怕是不肯走的。

裴靳倒也不叫薑芷欣為難,對餘青一使眼色,十個青衣便把十個箱子搬了出來,擺在薑芷欣跟前一一打開。

眾人紛紛伸長了脖子。

原以為能看到奇珍,可結果卻是大失所望。

雖說東西也不差,但卻是不該是裴靳這樣身份的人送給心尖人的及笄賀禮。

可薑芷欣卻驚得睜大了眼眸,詫異的抬眼看向裴靳,驚喜,驚訝的同時是感激。

這九個盒子裏放著的東西並不名貴,其中還有一個隻是絹布做的小老虎,不過是因為眼睛上綴的是黑曜石才值幾個錢。

而這些卻是薑芷欣這些天來找遍了整個京中乃至附近都沒有找到的,娘親遺失在外的嫁妝。

沒曾想,裴靳居然找到了。

確切的說是,沒想到裴靳在明知曉她打算做什麽的前提下,不僅僅放她去做,還費心思找回這些東西,雖說東西不多,可這些薑芷欣最清楚多難找,哪怕是裴靳也要花不少功夫。

可見這幾日他不露麵,不僅僅是聽她的做一個看客,而且還一直在找尋這些對旁人來說無關緊要的東西。

隻是,這第十個箱子薑芷欣不明白,其他人也不明白。

這前九個雖說不名貴,但好歹是有東西的,這十個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算什麽事。

“這第十樣東西我原是沒想到送什麽的,想予欣欣一個條件,但如今想到了,請禦華閣的工匠來將嶽母在薑家居住的院子一磚一瓦都拆下來,原封不動的在秦家複原,將芋園同薑家打開的牆再度壘上。”

男賓和女賓之間用一層水竹隔開,風一吹,竹葉遮擋了裴靳的臉,薑芷欣雖看不到他如今的表情,腦海裏卻能想到,他此刻必然是淡笑著,眼中皆是如水的溫柔。

她才不信他是如今才想到的,必然是早已安排好的。

他做到了他承諾的,不插手她今日之事,但也默默的幫她把最記掛的東西尋了回來,把她最想要的都準備好了。

雖說他這次又是從她的話打擦邊,但她卻惱不起來。

站起身,對著裴靳所坐之地深深一禮。“謝太師,此禮,我牢記於心。”

裴靳起身回禮,兩人隔著竹林,卻好似麵對麵,無言的默契和契合讓所有人一時之間想不到兩人的身份,之前發生了什麽,那些所謂的傳言,此刻一切都好像定格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

萬籟俱靜,誰都不忍心去打破這美好。

好像,這兩人,就該這樣,一直,一直美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