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嫻靜,斑駁星光被烏雲遮掩而住,商務車抵達城郊後,停靠在一棟老舊的旅店前,車廂門唰的拉開,六個膀大腰圓的男人陸續走出,森然冷峻,如同擇人而噬的豺狼虎豹,令人看得既驚又畏。

“分出四個人,前門兩個,後門一個,還有一個在周圍巡視,別給什麽雜碎溜進來,有消息及時通知。”

馬九快速布置了番,顯然類似的事兒早幹得輕車熟路地了,嘴角一扯,道:“三兒和我上去拿人,別再讓那臭娘們溜了,不然壞了大事,石公子那邊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三兒嬉皮笑臉道:“放心吧,頭兒,那娘們要再想耍小九九,我就先給她長點記性。”

馬九大手一揮,就領著人進了旅館。

“是住宿還是……”旅館老板頭也不抬,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冷不防一隻粗厚的手拍打在桌案上,不由嚇了跳,正想嗬斥,看到馬九那張凶煞的麵孔,立刻噎得吐不出半個字!

馬九瞪眼道:“我問你,陳文君住那間屋?”

“請問你們……”

“別囉嗦!讓你說就說,再扯淡拆了這店和你這老骨頭!”

旅店老板嚇得寒毛炸立,心知這兩人都不是市井善輩,而且他這旅店大多住著些三教九流,上門尋仇討債的比比皆是,於是沒做什麽抵抗就如實相告了。

見馬九大步流星朝著上了樓梯,旅店老板暗叫晦氣,回過神來,又看看陳文君的名字,忽然想起幾分鍾前才剛有人來找過,不過對比馬九的威逼恐嚇,那年輕人卻是平和得多,還甩了張鈔票作為答謝。

“這女人是不是犯事了?”旅店老板也不知道前後的兩撥人是不是認識,可事不關己,除非對方殃及到他的生意,否則遠沒傻到去蹚渾水,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偷偷來到樓梯口,豎起耳朵聽著樓上的動靜。

砰!

一迭聲粗重的砸門後,就傳來馬九的暴喝,不多時,又聽見馬九和他的手下嗬斥四周開門看情況的房客,讓人別多管閑事!

旅店老板嚇了大跳,生怕發生衝突,正權衡猶豫要不要報警,就又聽見馬九凶悍的威脅話!

“別說我沒提醒你,現在開門,大家還能好聲好氣地商量,你要再這麽不識抬舉,回頭免不了要吃苦頭!”馬牛殺氣騰騰道:“老子好話說盡了,再不開門,給你一腳踹穿了!”

“頭,還跟這臭娘們囉嗦什麽,我來搞定!”

三兒叫囂不已,說話間,抬起腿準備踹門了。

此刻,陳瀟正站在門的另一端,分辨出馬九的聲音,冷哼一聲,好一個安保公司,和傳聞的大致相同,主要業務,就是和各個地方的駐京辦聯合截堵信訪的人!

石峰的父親分管著京城的治安工作,他搞出這麽一個保安公司,別說,利潤確實挺可觀的,哪怕一個駐京辦一年就一單業務,也夠他大撈特撈了!

正思慮權宜之計,旁邊一個婦人緊張兮兮道:“怎麽辦?他們要闖進來了?”

陳瀟轉頭看了她眼,又是一陣感慨,沒想到和她的初次見麵會在這種境況下。

眼前的正是當初領養星辰的婦人,叫陳文君,除了近兩年通過偵探搜羅來的資料照片中看過,最初的印象,還得追溯到前世年幼的時候,在福利院眼睜睜看著她把星辰帶走,一同去了南方。

前世的時候,陳瀟就偶爾耳聞過她的情況,是一個知書達禮、秉性正直的婦人,隻是因為無法受孕的原因和丈夫離了異,一直獨身,隨後領養了星辰撫養,隨了自己的姓氏,並且更改了名諱,造就了現在的陳思妤,對孩子算得上視如己出、疼愛有加了,惟獨教育方式有些嚴苛。

幾小時前,接到陳思妤許久以來的第一通電話,陳瀟沒來得及寒暄,就被那頭急促的嬌聲打斷了思緒,一番安撫和詢問下來,才得知陳思妤的養母來了京城,試圖向國家信訪局申訴,檢舉交州市政府在老城區改造中的徇私枉法!

原來,陳思妤的養母就在近來風雨不休的交州老城區內的學校任職,也是那一帶的老居民了,起初就極為不滿變電站的項目,牽頭組織城區居民的維權工作,從最初的簽名活動,到有組織的‘散步’,先後造訪了電力公司、規劃部等相關部門,甚至還悉心收集來材料,證明人體長期遭受電磁汙染致癌的幾率將大幅增長,同時又聯係來各方麵的新聞媒體,這才間接迫使變電站項目中斷。

可好景不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變電站剛退去,油化工業又蠢蠢欲動,關於在當地臨海地帶設置煉油廠的消息早已鋪天蓋地,而交州市政府早有了萬全準備,一邊遣人向部分居民做思想工作,邊阻止消息散播、避免新聞媒體的介入。

老城區居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萬般無奈,就留人準備材料向省政府申述,同時,由陳文君親自奔赴京城‘告禦狀’!

隻不過她或許太低估權貴們追逐利益的決心,剛下火車站,就被安保公司的人控製了,僥幸逃脫後,來到郊外的這間小旅店避人耳目,同時給陳思妤報了平安。

陳思妤急壞了,沒想到養母一聲不吭就跑到了京師,生怕遭遇不測,想起陳瀟正在京城任職,就打了電話,希望他能出手幫一幫,至少保得養母的安全。

對於陳思妤的請托,陳瀟絕沒有袖手旁觀的理由,從飯店出來後,一路驅車趕赴而至,找到陳文君道出身份後,才剛定了神,沒想到馬九就帶人殺到了!

陳瀟心知石峰的安保公司幹這些事早習以為常了,雖然馬九萬不敢對自己不敬,可難保這些人不會狗急跳牆,畢竟,有一些人為了巨額的利潤,人命的代價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小了!

為了保障陳思妤養母的安全,陳瀟權衡了片刻,拿手機快速撥了個號碼,匆匆講了幾句,電話還沒得及掛,房門爆出巨響,那廉價的門鎖直接報廢!

“臭蹄子,看你往……哪裏……”

馬九剛要興奮猖狂地大笑,可看到立在場中的男子,腦袋嗡鳴一聲,錯愕張大的嘴巴愣是合不上去,幾乎可以塞進一隻大蘋果,抬起手指著對方,哆哆嗦嗦道:“你你、你怎麽在……”

陳瀟把手機放回兜裏,凜然一笑,道:“才幾天不見,你這狗腿子的瘋毛病還沒改過來,看來上回的課程給你的印象還不夠深刻啊。”

一聽上課,馬九的腳踝子結結實實抖了下,寒意從腳底板直冒上脊梁骨,稍頃,腦門就滲出了滴滴汗漬,蠕動著嘴唇,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回答,看到躲在陳瀟身側的陳文君,這才閃過清明,強裝鎮定道:“陳、陳公子,冒犯了,您胸襟氣量大,千萬別跟我這混東西一般見識,我是真沒想到你在這,本來我是要找您身後那女人的……”

“我不認識你!”陳文君惱色上靨,對這些人的動機早已一清二楚了,分明是和交州市政府沆瀣一氣,要把這件醜聞遮掩下去!

陳瀟哼了聲,冷笑道:“都說不認識你了,別像瘋狗一樣見人就咬,趕緊滾!”

馬九心頭羞辱,卻根本不敢有絲毫的不敬,又猜不透兩人是什麽關係,隻好強辯道:“陳公子,您別聽她亂說,這女人是盜竊團夥的人,我們受了客人委托要抓她……對了,您和她是……”

“別含血噴人!”陳文君性子剛烈,容不得被如此的汙蔑欺辱,嗬斥道:“你們這群土匪流氓,簡直是無法無天,你們說,我究竟犯了哪宗罪,有什麽真憑實據拿出來亮亮,還有,你們又是什麽人,有什麽權力限製我的人身自由,你們說受了客人委托,那人是誰,叫他來跟我對質,當麵鑼當麵鼓,別搞這些偷雞摸狗的肮髒勾當!”

馬九當即被罵傻愣了,陳瀟暗自莞爾,早聽說這女人的性子剛烈秉直,倒真是名不虛傳,也就不難怪把陳思妤教誨成那般了,隻是圓滑實在不足,難道不知道這天下最傻的事情,莫過於跟土匪強盜講道理?

多說無益,陳瀟沉聲道:“你倆的賬,我記下了,回頭找石峰慢慢算,在我容忍到達極限之前,立刻消失,至於她……哼,你們有本事動她一根手指試試看?”

話說得輕描淡寫,言辭中的威懾力卻把馬九鎮得提心吊膽,惶惶不知所措,知道回頭的報複是免不了了,見陳瀟步步緊逼上來,眼角**不止,最後一咬牙,橫下心腸道:“陳公子,不是不肯賣您麵子,隻是這女人犯的事太大,我實在做不了主……要不這樣,您稍等片刻,我和石少通過氣後,隻要他說行,我立馬讓道,您要氣不順,事後你想怎麽修理我都成,絕不二話!”

“你這狗腿子倒是夠忠心的,真以為你那主子能護得你周全?”

陳瀟眼露厲芒,抬起一腳,勢如雷霆地踹中了那喚作三兒渣滓的腹部,見閃開了道,示意陳文君跟上,桀然笑道:“在京城,我想走的路還沒人敢攔,石家父子靠著給人搖尾乞憐得來了些許權財,也敢在我麵前撒野叫囂?一群狗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