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這世界上哪有什麽真假!真人說著假話,假人假扮著真實。你問我之前,不妨問問你自己,你,是真實的嗎?”

阿真兒挑動著瑩瑩跳動的燭火燈芯,片刻失神。很快,又恢複往日靈動雙眸,故作微笑道:“你說的沒錯,假公主昭君也是我的人。”

得到肯定答複的項平安,並未感到高興。他心情複雜地看向阿真兒,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和秦可兒、林盼兒背後商議之事告訴她。

作為紅巾軍原始持股人,秦可兒和林盼兒對項平安的忠誠度絕對不止於**那點事兒。她們真真切切在為項平安籌謀打算,沒一個思想,都是為了能讓項平安得到更好的發展。

也正是出於這點需求,秦可兒在昨夜向項平安吐露心聲,表示出自己對阿真兒的懷疑。

項平安特意來問阿真兒,也是想向她親自證實這一點罷了。他也沒想到,阿真兒承認得這麽痛快。

這個女人實在太複雜,複雜到讓人根本無法深入她的內心。

不過,也正式她這樣複雜的特殊秉性,才讓項平安對她刮目相看。

“猜到了。”

項平安麵色平靜地看著她,笑道:“你們之間通過信鴿聯係,是想把紅巾軍引入圈套一舉覆滅,之後再向朝廷邀功嗎?”

曙光微亮,阿真兒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海上初升紅日,異常平靜道:“當然不是!我隻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將陪嫁船上的寶貝轉移回到北安王府罷了。我承認,我利用了你和你的紅巾軍,僅此而已。”

項平安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果是這麽簡單的話,他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滿的。

公主和自己私奔,若沒所圖,他反倒有些不安心了。

“你我本是同林鳥,這種事情大可以和我直說。是怕我拒絕你嗎?”項平安柔聲說道,“下次不要這樣了,猜來猜去很辛苦。”

阿真兒麵無表情地看著太陽緩緩升起,突然開口道:“我能叫你平安嗎?”

“當然可以。但我更希望聽到你喊我相公。”項平安拿下手腕上的玉扳指,輕輕套在阿真兒的拇指上,順勢將她攬入懷中。

“我的阿真兒啊,是不是要我把心剖開,你才相信我對你是認真的?”

項平安突然表白,讓阿真兒心頭一顫!她以為對方會興師問罪,怪罪自己在背後算計他。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重視自己的需求和想法?是故意偽裝討好嗎?還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

“給我一點兒時間。相信我,就算利用你,也不會傷害到你的利益。”阿真兒一席肺腑之言,總算讓項平安對自己的內心有個交代。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喜歡上阿真兒的,也許是王府裏那一抹倩麗的背影。也許是這段時間以來,情投意合的相處。也許是徹底同室而眠的情誼。諸多可能,唯獨不能是貪戀她的美色。

“好。”

項平安深吸一口氣,打算離艙去甲板上觀看丁猛女操練女軍。

阿真兒知道他的習慣,也穿戴整齊跟著她一起來到甲板上,一邊聆聽著女軍們的喊殺聲,一邊對著輿圖討論航速和方向問題。

在阿真兒的幫助下,他們很快步入正途,已經能影影綽綽看到天邊浩浩****的陪嫁船隊了。

“此行,我隻想取回陪嫁寶物,希望你不要傷害昭君。如果方便的話,最好護送她到伊爾汗國完婚。”

阿真兒向項平安吐露心聲,對方輕輕撫著她的腦袋,微微頷首。

對於伊爾汗國,項平安了解得不多,特意叫身邊的呂四娘向自己介紹下這個封國。

呂四娘熟讀萬國資料,自然不會對伊爾汗國陌生。

當初鐵木真的鐵騎戰無不勝,差點攻入古羅馬。實在是蒙古人種的數量不足以撐起這麽大的天下,才被迫退回九州。

期間,他的兒孫被分封駐紮在不同的地方,每個嫡係秦王的封地都被稱為封國。從血緣上來講,這些蒙古人和大元朝的忽必烈都是兄弟、叔侄,比朝內的王爺們更加直係。

所以,當今聖主一直對這些封地國王有求必應,這才滋生了他們這些狹隘者的目光。他們的反叛之心,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隻不過皇帝無暇理會罷了。

這些國王之間常年征戰,互相掠奪地盤,爭奪人口和牲畜,已經成了常態。即便送去和親的公主,也慘遭非人待遇,同時伺候父子孫三代人的慘景,簡直人神共憤!

項平安握著酒杯的手突然用力,隻聽“啪嗒”一聲,酒杯碎了。

眾人皆驚,呂四娘也停止講述,靜靜地看向她。

“別說了。”

項平安在此刻,忽然理解了阿真兒的恐懼和野心。隻有自身變強大,才不會成為兩腳獸被人欺負。

弱肉強食的道理,在這一刻深度具現化!

“你說的這些,都是能傳出來的消息。更多的內幕,根本飛不出伊爾汗國!”

阿真兒靜靜地看著海平麵,一字一頓道:“上一任遠嫁公主是我的堂妹,她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是那麽的天真可愛,還沒到及笄之年就被送去伊爾汗國。一年內曆經九次懷孕就此流產後,她終於死在異鄉羊圈裏。

從伊爾汗傳出來的消息說,她被迫沒日沒夜地侍寢,招待不同的王公貴族,乃至汗王手下的武將,都糟蹋過她的身子!

幾度懷孕幾度流產也是老汗王的傑作,他命人把她推入冰水中,看著她痛苦掙紮的慘景,直到鮮血染紅冰水,才放她離開。這樣慘絕人寰的悲苦日子,她足足熬過360天!

可笑的是,她遭受的這種待遇,前幾任遠嫁公主都遭遇過!甚至,比她更嚴重!那些被發現身份造假的公主,被迫侍奉瘋子、乞丐、甚至是麻風病人……”

“夠了,別說了。”

項平安看著阿真兒眼圈泛紅,雙拳緊握,指甲死死摳進肉裏,越發對她的心情感同身受。

“這樣慘無人道的汗王,竟然能活到今日,真是老天無眼!”林盼兒忿忿道:“倘若讓我見了他,定要掏出他的心肝,看看他的人心是不是肉長的!”

“沒錯!我們紅巾軍就應該打到伊爾汗國,把這些不當人的東西碎屍萬段!”綠珠咬著嘴唇,恨恨地說道。

“不止這些!”

阿真兒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伊爾汗國的女人不可以在家之外的地方露麵,連聲音也不可以發出!她們無法和家族血親之外的男人對視,違者要被挖去雙眼侵入水牢活活餓死!在伊爾汗國,女人就是生育工具,甚至不如一頭母羊值錢!”

“該死的!這種地方就應該被鐵騎**平!”

一向沉穩的呂四娘終於沉不住氣了,恨不得扛著火銃殺到伊爾汗去解救那些可憐同胞!同為女性,她光是聽聽就覺得那裏恐怖如地獄!

眾女軍聆聽著伊爾汗女子的不公平待遇,各個義憤填膺,雙目噴火,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過去和曾經。不久前,她們還被當做大藥賣去琉球、倭奴,又能比伊爾汗女子好到哪裏去?

為什麽這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這樣欺負女人?

“殿下,我們能為她們做些什麽嗎?”

林盼兒紅著眼眶,咬著嘴唇,看向項平安,眼裏盡是期盼。不止她這樣,其他女人也紛紛抹起眼淚。

項平安沒料到她們的共情心如此強烈,一時間竟被架在火上烤,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平複民憤。

“世道不公,我們就破了這個天!”

項平安拍案而起道:“既然老天爺不管伊爾汗女人,就讓我們去解決她們!”

“對!我們紅巾軍船堅炮利,還有一群不怕死的將士,還怕他區區彈丸之地的小封國嗎?”林盼兒鼓舞軍心道,“咱們姐妹們總要做點什麽,才對得起良心!對得起天道輪回!”

“攻破伊爾汗,解救受苦姐妹!”

“沒錯!攻破伊爾汗,解救受苦姐妹!”

“請殿下下令,攻破伊爾汗,解救受苦姐妹!”

一眾女軍振臂高呼,大勢所趨,任由誰也不能改變這個局麵。

重新回到議事廳的項平安,靜靜地看著輿圖上的經緯線,很快推斷出,自己距離伊爾汗國隻有兩天一夜的直線路程。

這是一條沒被前人走過的水路,號稱死亡金三角。沒人了解那裏的灘塗情況,進去的人九死一生,即便能出來,也不敢再提起那個魔鬼地方。

如今,項平安打算追上陪嫁船,再帶著假公主**,從死亡區域直接登錄伊爾汗國,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傳令下去,叫劉欒雄、張猛虎、丁大力和其他主將過來議事!”

項平安一聲令下,立刻有斥候傳令。

沒多久,諸多大將紛紛披盔帶甲來到議事廳。

眾人齊聚議事廳後,項平安開始道出心中計劃。

聽說明王要帶著自己打仗,眾將前所未見的激動。

“俺老張要當先鋒!誰也別跟俺搶這頭等功!”張猛虎率先站起來請命道,“俺願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不會給紅巾軍丟臉!”

劉欒雄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著什麽急?打仗還少得了你?先聽殿下把話說完!”

“哎!好嘞!”張猛虎連忙坐下,小學生似的看向項平安,認真聽講。

就在這時,丁大力忽然起身道:“殿下,丁某年少時曾隨同叔父前往伊爾汗經商,我不但懂那裏的方言,還認識不少城門守將。大人若是想暗攻,丁某願獻上一計!”

“什麽計策?”項平安挑眉看向丁大力,沒料到他年少時還有這番特殊經曆。

丁大力微微一笑道:“咱們有神醫,有火工,完全可以把毒藥加入火器,帶到城中散播,不出一日,定能拿下伊爾汗國!”

“這……有失天和啊!眼下還沒到那一步,大力你先坐下,聽聽大家怎麽說。”

項平安一頭冷汗,敢情這是位毒士啊!

你不能說這計策不好用,就是有點不做人。

不管怎麽說,丁大力用自己的毒計證實了,最毒婦人心有可能是句謬差極大的錯誤言論。

“殿下,伊爾汗城破馬弱,全軍上下沉迷女色,早就不是當初兵強馬壯的最強封國。他們披著往昔榮耀不思進取,實則就是空皮囊花架子,根本不堪一擊!殿下若是想要強攻,以我軍勢力和炮火,不出三天,定能城破人亡!”

丁大力侃侃而談,勢必要將自己的毒計貫徹全軍每一位將領心中。

劉欒雄等人大眼瞪著小眼,硬是不敢有人再插話。

“此事還需細細商議!”

項平安敷衍道:“陪嫁船距離咱們隻有一海裏左右,大家打起精神,千萬不要在這時候鬆懈……”

話音未落,就見斥候急匆匆衝進議事廳,高聲疾呼道:“殿下,大事不好!我軍受到未知炮火襲擊,請大人示下!”

“他娘的!竟然有人敢偷襲?老子弄死他們!”

張猛虎第一個衝出去想要查看情況,中途被劉欒雄強行攔住。“莫慌!先聽殿下安排!”

“眾將聽命,立刻隨我出戰!”

項平安一聲令下,立刻帶隊衝到甲板上查看敵情。

偷襲紅巾軍的海盜船就在不遠處,共有十艘之多,是他們以前從未見過的旗幟。

海盜船上,黑色的海盜旗隨風擺動,帶著一絲陰暗的殺意,瘋狂挑釁對麵的紅巾軍。

“給我打!”

項平安一聲令下,雙方戰艦迅速接近,炮火連天,震耳欲聾。

炮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熾熱的軌跡,海麵瞬間被炸得波濤洶湧,水花四濺。海盜們憑借著靈活的身手與精湛的戰術,在炮火中穿梭自如,不斷向對方發起猛烈的攻擊。

對麵海盜船上的士兵雖訓練有素,但在紅巾軍的猛烈攻勢下也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他們奮力抵抗,但終究難以抵擋紅巾軍那如潮水般洶湧的攻勢。

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對麵海盜團的桅杆被擊中,巨大的船身開始傾斜,甲板上亂作一團,尖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兄弟們!衝!”

項平安抽出隨身秦王劍,第一個帶頭跳上甲板,準備親自帶隊**繩索到對麵海盜船上,和他們一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