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陰詭爬行的黑蟲瞬間被冷冽刀鋒斬成一地黑水,盤踞在魏思音手腕上的靈蛇察覺到不對發出嘶鳴。

魏思音神情一變,在變故陡生的這一刻迅速做出反應,側身避過在地上流淌的黑水。

她周圍的鬼麵衛瞬間拔出刀劍。

眼看著縝密的計劃功虧一簣,白隱卻隻是冷笑了一下,他望著那將魏思音護在身後,神色冷峻的高大男人,感慨道,“我們終於見麵了。”

淩寒冷漠地看著他,對這種躲在陰溝裏的老鼠,他連狠話都不屑於放。

想殺魏思音?

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本事。

“其實,我應該叫你一句哥哥,我們可都是義父的好兒子。”白隱看出了淩寒對他的不屑一顧,嘴角的笑意卻變深了些,那雙眼白居多的詭異眼瞳也變得近乎溫情脈脈。

哥哥?

魏思音沒被這家夥搞出的那些黑蟲子惡心到,卻被這個稱呼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家淩督公什麽時候有了個弟弟?

還是這種神經兮兮,看了就讓人瘮得慌的弟弟。

“你們先帶公主走。”

淩寒沉聲對身後的鬼麵衛道。

他要一個人麵對白隱。

魏思音自然是不願意的,這時候也隻有她敢反駁淩寒的決策。她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沒有回頭,但她能從他緊繃的身體上看出他的不容置喙。

“走。”

淩寒沉聲道,“前院還需要你主持局麵。若是你執意留在這裏,那今日福安就能得逞,到時候我們誰都不會有以後。”

魏思音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些許不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還是帶著鬼麵衛和顧瀾轉身離開。

至於昏迷在地的劉允玫,因為怕她身上還有什麽惡心人的蟲子,所以魏思音幹脆就把她留下。反正福安的人留著她這條命,也就是為了刺殺,如今刺殺失敗,他們也用不上她了,自然不會耗費精力帶走她。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若是她還活著,那就把她送去天牢等待問斬,若是她運氣不好已經死了,那也算是罪有應得。

走出這個院子時,魏思音收起方才在白隱麵前表露的猶豫、動搖和軟弱,神色重新變得冷冽而堅決。

把白隱交給淩寒對付,本來就是她計劃中的一步。

至於白隱看到的那些,全都是她想讓他看見的。

她要讓這個傲慢自大以為能掌控一切的家夥徹底蔑視她,因為敵人的輕敵,就是老天爺對她的恩賜。

白隱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裏的輕蔑快要溢出來。

所有人都在盛傳,說這位大長公主雖然隻是個剛過及笄之年的少女,但耍起手腕來卻十分殺伐果斷,那種魄力和狠訣是許多浸**權術多年的權貴都做不到的。

又說她善於謀略,做一步看十步,有著令眾人驚歎的遠見。

可今日一見,在他眼裏,她就隻是個全身心沉浸在男女情愛中的小女人,和絕大多數為情所困的女人沒什麽兩樣。

如此緊要的關頭,她不以大局為重,隻知道纏著淩寒,當著敵人的麵卿卿我我,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惜了,就想著自己的情郎的安危。

還有他騙她說能救得了淩寒的那些話,她居然就那麽信了。

她這樣愚蠢的女人,能做得了掌控朝政的女主?

這一次沒能成功殺了她,不要緊。

今日的淩府,必然是她的葬身之地。

想及此,白隱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殷紅的唇,詭笑著對麵前的男人道:

“怪不得義父他老人家總對你讚不絕口,能把這樣出身高貴又手握權柄的女人壓在身下,讓她對你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你這馴服女人的手段,還真是不一般。”

淩寒眸光冷沉得可怕。

他和公主之間的情意由這些人的嘴巴說出來,真是玷汙了他們。

但他不打算解釋。

“我該叫你白隱,還是叫你另一個名字,魏焰?”

他輕淡隨意的一句話,瞬間就撕破了白隱臉上漫不經心的假麵。

白隱不再微笑,他原本輕柔的聲音也陡然變得沙啞陰寒,“你怎麽打聽到的?”

這回輪到淩寒笑了:

“哀太子死後,他的太子妃紀氏也被處死,他們藏身的地方不知誰放了一把大火,把跟隨他們的親信和下人都燒死在了裏麵。

有人說,那夜的火大得非比尋常,如同從地獄燒到人間的紅蓮業火,能吞噬火光中的所有生靈。

但還是有人福大命大,從業火中逃脫。

那是曾服侍過哀太子的一名家人子,她會些邪術,不知用什麽手段找來另一個女人的屍體蠱惑了前來追捕她的人,然後隱姓埋名也換了一張臉活了下來。

我找到她時,她在帝都城南已經賣了很久的綢緞布料。沒有人知道喬氏布莊的老板娘曾經是哀太子的女人,隻有她自己還記得那些往事。

然後她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當年哀太子和太子妃在世時雖然相敬如賓,可哀太子最寵愛的事他一個出身卑微的姬妾。

那名姬妾曾是勾欄舞姬,被他收在身邊後懷了孕。

那時哀太子妃十分忌恨這個勾欄出身卻搶走了她夫君寵愛的卑賤女人,紀太傅寵愛女兒,也數次敲打哀太子,警告他不能寵妾滅妻。

哀太子知道太子妃善妒的品性,也知道他的嶽父大人絕不允許別的女人生出的孩子威脅到自家外孫的地位,擔心愛妾懷孕的消息被別人得知,這個孩子保不住。

於是他想了個辦法,在一次出宮賑災時帶上了那名姬妾,然後偽裝出她在回帝都的路上不幸染病離世的假象,實則是偷偷把她送到了鄉下去安胎生子。

因為不能讓紀家人知道,所以這件事他瞞得極好,就連他身邊的親信都不知道他還有這麽個流落在外的兒子,以至於之後即便是朝廷要將哀太子一脈斬盡殺絕時,也遺漏了他這縷血脈。

於是陰差陽錯下,那個孩子就在鄉下平安長大了。

但他是皇室血脈的秘密,總有人知道。

除了那名當年用邪術探查到這個秘密的家人子之外,曾和哀太子走得很近的福公也得知了孩子的存在。

之後,他找到了你。

看你如此死心塌地為他做事,他應該是許諾了你,隻要他成功弑君,對如今的皇室趕盡殺絕,他就會扶植你這個哀太子的遺孤上位。

可你心裏也該清楚,他做了這麽多,絕不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

你隻是他手裏一具傀儡。”

白隱默默聽完,然後又用猩紅的舌尖不停地舔著嘴角。

淩寒皺眉,這人的動作給他一種非人般的鬼魅感覺。

“果然不能小瞧淩督公,你知道的真多。”白隱笑了起來,十分亢奮的模樣,“可有件事你不知道。”

“哦?”淩寒不動聲色地應付著,手指緩緩摩挲著刀柄上雕刻的細紋。

他在等待機會。

然後隻要一刀,就能一決勝負。

“福安許諾給我的,並不是帝位。我對當皇帝,不感興趣。我隻對一個人感興趣,他能給我的一切,可比帝位多多了,你猜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