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宮,永泰殿。
“五弟如今也大了,不如也讓他上朝聽聽政事,日後回了封地也不會被底下人蒙蔽。”
太子作為長兄,在皇上麵前一向是體貼兄弟的好哥哥,自然要幫已經成年的弟弟說話。
“太子此言差矣,五弟為人單純,課業一向不怎麽起眼,不如繼續在言述堂多讀些書,同太傅多學學,再進朝堂不遲。”
成王很清楚,朝堂之上多一個弟弟,他手中的人脈和權力就會被多分出去一分。所以明知這是太子挖的坑,他還是跳了進去。
作為話題中心的五弟,也就是瑞王,並沒有說話,隻是乖巧地站在一旁。若不是身量足夠,怕是都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皇上看著底下各個氣宇軒昂的兒子,既自豪又忌憚。新的繼承人長成了,他這個老人怕是要退位了。
瑞王並非身上沒有職務,皇上時常在暗中派些不好明著做的事情給他,瑞王王城的也是不錯。
前些日子,他讓瑞王管了一部分京城巡查的事,也完成得不錯,這個他曾經最喜愛的妃子生的兒子,的確是很得他的心。
想起那個紅顏薄命的女人,在咽氣前還在念叨著他要記得添衣,不要傷心的麗妃,他終究還是軟了心。
“瑞王如今也弱冠了,那便同你的哥哥們一起上朝聽會吧,多和他們學學,刑部那邊的事先給你試試手。”
“是,兒臣謹遵皇命。”
“父皇英明。”
“父皇,這恐怕——”
三個兒子反應各不相同,皇上卻不管他們,繼續埋頭批奏折,朝著他們揮了揮手。
“讓張源進來,你們退下吧。”
三兄弟一同離開,正巧碰到了外麵等候的左相張源。
“張相,父皇喊您進去呢,以後我五弟也要上朝聽會,您多多指點啊。”
太子一副同張源是老熟人的樣子,主動上前寒暄,還將瑞王介紹給他。
“太子說笑了,臣在此恭喜瑞王了,皇上召見不好多耽擱,幾位殿下慢走,我便先進去了。”
張相自然不會傻到在永泰殿門口和幾位皇子相談甚歡,他可是要做陛下的孤臣的,離這些皇子越遠越好。
“不愧是父皇最倚重的左相,張相真是忙啊。太子,五弟,我身上也有事,先走一步了。”
成王本來被父皇搏了臉麵就不爽,一出來看到太子在張相那邊吃癟,心情又好受了不少。懶得同他們周旋,拍拍屁股便走了。
太子是儲君,按理說應當他先走,旁人才能走。張相也就罷了,他成王是個什麽東西,不敬儲君,也不敬長兄。
太子臉上的神情冷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笑著攬住瑞王的肩膀。
“孤還記得你幼時背不出詩詞的模樣,如今已經長這麽大,可以上朝聽會了,好好學好好幹,日後去封地了也有底氣。”
太子的話語中透著親昵,好似真的在恭喜看著長大的弟弟。
“多謝太子哥哥,我會好好學的。”
瑞王在幾個兄弟中最是單純,換句話說,就是最為木訥。太子說了三句,他也隻會幹巴巴地回一句謝謝,實在是不怎麽機靈。
而這份木訥卻是太子和成王樂意見到的,因此太子很滿意他的回答,親自帶著瑞王回了東宮,兄弟倆喝了不少好茶,還下了幾局棋,瞧在外人眼裏,更覺得太子實在是個愛護弟弟的好兄長。
城西,方府。
方林溪正繡著之前繡到一半的荷包,手中穿針引線不停,腦子也在不停地轉,到底怎麽樣才能不著痕跡地見到南青姐姐呢?
成王妃如今深居簡出,更是臥病在床,她貿然前去說是隨州故人,怕是她不肯見。
況且,她現在也不清楚成王府的局勢。更重要的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沒有長輩的帶領突然去成王府,很容易惹來閑話。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方林溪決定守株待兔。
從彤姐姐那邊知道,成王妃稱得上常去的地方隻有長安西邊的鎮林寺,先在那裏等著半個月,若是沒見著人再想其他辦法,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見到南青姐姐。
去寺廟的借口她都找好了。
“江顯哥哥初來乍到,我帶他去鎮林寺逛逛,求個好前途!”
“我怎麽不曉得那無甚名氣的鎮林寺這般靈驗,你巴巴地非要過去?”
方夫人最是了解自家這個小魔王,鬼機靈的,必定是藏著什麽事呢!
“娘親說什麽呢,夏日長安的荷花開得好,偏偏表哥來得不巧,未曾見到。
”方林溪俏皮地朝著江顯眨了眨眼,惹來對方的一聲輕笑。
“我是聽說那寺廟中的荷塘還是滿池粉荷,好心帶表哥去看看!”
方夫人才不信她的借口,轉頭對著溫潤如玉的江顯叮囑了幾句。
“那小魔王最近可會惹事了,我是一點不信她。”
說著她還瞪了一眼身旁明顯心虛的方林溪。
“顯兒,你是好孩子,你幫姑姑看著溪兒,莫叫她去危險的地方,見陌生的人,可好?”
江顯自然應是,姑姑這般殷切的囑咐,他又如何能不聽。
不過,溪兒表妹看起來安靜乖巧的模樣,如何在姑姑眼中,成了小魔王?
天朗氣清,長空一碧,這樣的天氣大抵是登山的好日子,偏偏方林溪是個怪人,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立秋,你說這天氣怎麽就這樣好呢?怎麽就是不下雨呢?”
這話立秋沒法回答,她前幾日還會覺得奇怪,不曉得姑娘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如今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姑娘每日都要問一遍,如今已經是第三天的第三遍了。
方林溪也沒有在等誰的答複,她抬頭看著清澈如玉瓶的天空,隻希望老天能幫幫她啊。
南青姐姐格外喜歡雨天的寺廟,想來隻有雨天才可能在鎮林寺遇見她。
雷聲陣陣,吵醒了將將睡去的方林溪,她掀開床簾,朝著窗戶看去。一陣一陣的閃電一瞬一瞬地照亮了臥房。
夏日的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白日裏頭沒有一點征兆,夜裏卻突然造訪。
方林溪看著是明明暗暗的臥房,朦朧的思緒開始清晰。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那句不知在何處聽過的佛語。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