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如水,漸漸步入秋日的長安,少了聒噪的蟬鳴和黏膩的夏風,夜裏的風兒微涼,連守夜的立秋也困得不行,頭一點一點地,似乎下一刻便要徹底睡過去了。
方林溪卻沒有睡著,她記得她年少時非常多覺,爹娘和哥哥還總是喚她小懶豬。
可自從重生之後,她有好幾次都是和今日一樣,心中想的事情太多,根本無法睡去。
已經入秋了,前世的這個時候她還在為蕭遠生的似是而非的一言一語歡欣鼓舞。一個月不到,顧家哥哥就會死於意外,冬日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成王妃南青姐姐也香消玉殞。
如今她真的可以逆轉結局,救下他們嗎?
方林溪翻了個身,掰著手指頭數。
重生之後,她遠離了蕭遠生,二人之間除了重生回來那天,不曾再有實質上的接觸。
而後她改了瑞王的結局,瑞王不曾因為在團花宴上欺辱宮女而獲罪,也就改變了之後客死他鄉的結局。
而且聽立荷說,瑞王已經被允許進入朝堂,在刑部也任有官職。
牽一發而動全身,瑞王留在了長安,之後的奪嫡之戰也應該會有所變化。
表哥江顯的結局也被她改變了,也相應地改變了他們一家的結局。若是真有不測,爹娘還可以投奔舅舅,而不是同前世一般,因為表哥的死產生隔閡,不再往來。
方林溪想著想著,隻覺得頭痛不已,又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這些都是有變化的,但有些事情是她無法改變的。
例如,太子妃太子側妃之位仍舊未變,沈牡丹還是進了宣平侯府,沈芍藥還是成了成王側妃並且備受寵愛,這些都是她無法觸碰和改變。
方林溪歎了一口氣,她前世不是聰明人,重來一世也不是。
她所求的不過是一個“變”字,但她已經沒有辦法去控製是好的改變還是不好的改變。
“立秋,幫我收拾一下,我待會要去找彤姐姐。”“立春,派個人去哥哥那邊等著,晚上哥哥一回來就告訴我。”
“立荷,我桌上的東西記得送出去。”
三人自是應是,便各自領了任務忙了起來。
立秋歡歡喜喜地幫自家姑娘打扮,她似乎一直是個樂觀不記事的姑娘。
和方林溪遇險了這麽多次,甚至親眼目睹方林溪殺人,她也沒有特別的害怕,一覺醒來依然樂陶陶的。
想起前世和自己一起被那座深宅大院搓磨得畏首畏尾的立秋,方林溪緊繃的心也鬆了一些。
至少這一次,她也改變了立秋的結局,不是嗎?
“彤姐姐,嫁衣繡得如何了,我可有機會在顧家哥哥之前一飽眼福?”
葉聞彤聞言鬧了個大紅臉,嗔了方林溪一眼。
方林溪看著彤姐姐這般嬌羞又覺得期待的模樣,心中更是沉了沉。她絕不能再讓彤姐姐落入前世的那樣痛苦的境地。
這樣明媚的彤姐姐,應當要有更長的,更好的,更精彩的人生。
“彤姐姐,我昨日做了個夢,夢見你是天上的仙女,顧家哥哥也是天上的仙子,你們二人下凡曆劫,修成正果,準備成婚——”
葉聞彤聽了這話臉紅又覺得好笑,偏偏溪兒一本正經煞有介事的模樣,讓她不得不繼續聽下去。
“突然新郎官顧哥哥的馬開始發狂,顧哥哥墜馬之後被迫回了天庭,你二人的這紅塵劫隻度了一半。”
方林溪這次沒有給葉聞彤打斷的機會,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原來那馬不是旁人,而是在天庭中就暗戀彤姐姐的小仙使,本想投胎成為一個俊美男子同顧哥哥搶奪你,偏偏投生成了一匹馬,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泄憤。”
葉聞彤聽完一整段實在是想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是最近又看了什麽仙女凡人的話本了,怎麽如今夢得愈發奇怪了。”
方林溪看出來葉姐姐是一點不信,她又著急又沒辦法。
她要是真有辦法,也不會想出如此拙劣的借口。
“不行,你們大婚之前我做這個夢一定是有原因的,彤姐姐你就答應我,讓顧家哥哥好好地檢查一下自己的坐騎嘛!”
葉聞彤被方林溪纏得實在受不了,便隻能拿出紙筆,當著方林溪的麵寫了一封信給顧萬新,讓他好好騎大馬的時候好好檢查一番。
彤姐姐的話,顧哥哥是一定會聽的,方林溪暫且放下心,滿意離去。
果然,這麽多年過去了,彤姐姐還是吃死纏爛打這一套,難怪臉皮極厚的顧哥哥能將人娶回家,實在是烈女怕纏郎啊。
“小姐,大少爺回來了,您看看是不是現在過去。”
方林溪點點頭,收起手中的賬本便轉身出了門。
彤姐姐那邊她要使勁,和顧哥哥是好友的自家哥哥也要利用起來。
“哥哥,聽說你要去給顧家哥哥當‘儐相’?”
忙了一天的方齊讓在妹妹麵前毫無形象地攤在椅子上,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
“怎麽,你也想當?”
方林溪白了他一眼,長話短說。
“哥,你這段時間經常讓顧哥哥注意身邊的異常之處,能往人多的地方去就別往人少的地方去,能坐馬車就別騎馬,能——”
方齊讓直接打斷自家妹妹的長篇大論。
“不是,我是你哥,還是他是你哥,你對我都沒有說這麽多關心的話!”
“我那時關心他嗎?我那是關心他和彤姐姐的婚事,我不管,你都答應做人家的‘儐相’了,你就得保證這場婚禮順順利利地舉行!”
方林溪開始自己的無理取鬧大法,反正她手上也有她哥哥的把柄。
方齊讓非常無語,站起來彈了方林溪一個腦瓜嘣。
“不是,你操這個心幹嘛?你自己都沒成婚,再說了,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方林溪微微一笑,眼中藏著的謀算全露了出來。
“你要是不幫我,我現在就去告訴爹娘,你為了誰不成婚!”
方林溪故意喊得大聲了些,被方齊讓一把捂住了嘴巴。
“算你狠,我應了你,行了吧!這幾日我日日跟在顧萬新身邊,他想往南,我都給他掰到北邊,行了嗎?”
方林溪滿意地點點頭,還好心地提醒了自己的哥哥。
“你自己也別大意,一旦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馬上跑!”
方齊讓趕緊把這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妹妹送出了門,一天天的奇奇怪怪的,哪有那麽多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