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宣平候府出了位親王側妃,難怪今日來了如此多人家,想來他們沈家也要炙手可熱一陣子了。”方夫人順著方林溪掀開的簾子瞥了眼外頭的熱鬧,說得透徹。
方林溪聞言不發一言,這樣的事實在團花宴的時候,她便知道了。
什麽鈴蘭花不鈴蘭花的,那些都是上位者放出來迷惑人的虛言。
什麽太子妃太子側妃,成王側妃早都暗中訂好了。羅舒意,陳琴落,慕容丹,乃至沈芍藥,不過都是這權勢之下的棋子罷了。
怪她淺薄又無知,前世被磋磨了半輩子,還相信那些虛言,所謂能影響大局的鈴蘭花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在那些有權有勢者麵前,她這個重生的女子其實並沒有多少優勢可言。
方林溪輕輕地深呼吸,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團花宴上的事情,尤其是暖棚中的那件事。
在看到太後的那一刻,方林溪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也徹底放棄了螳臂當車玉石俱焚的想法。
她一個五品侍郎之女,哪怕是死了也不會驚起長安的一粒塵埃,上位者動動手指便可抹平一切。
所以她一定得先成為權勢,掌握權勢,才能對抗權勢。瑞王,這個曾經皇位的有力競爭者,能夠成為她的踏腳石嗎?
她這段日子的確是過得太舒坦了,才會忘了前世全家被權勢壓迫的痛。
掩去眼中的恨意,方林溪笑著靠在自家兩娘親身上,好似一直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在方夫人看不到的地方,方林溪用眼神詢問立秋,可讓人把事情辦好了。
立秋微微點頭,姑娘的吩咐她自然是執行了。
隻是她還是想不明白,姑娘為何要把莊子裏的那枝罕見的並蒂蓮摘了下來,拐了好幾道彎,特地想辦法塞進那個之前挨打的蕭公子房裏呢?
閣老嫁女,公府娶媳,這盛宴熱鬧的程度,大抵隻有皇家比得過了。男女客在外頭便分開了,方林溪跟著母親往女客那頭走的時候,不經意間回頭看了眼朝著男客那邊的爹爹和哥哥。
“林溪多大了,都快要嫁人了,還舍不得同爹爹和哥哥分開呢?”和方夫人交好的一位夫人看著轉頭的方林溪打趣了一句。
“她自小黏人的緊,還不著急嫁人呢!”方夫人笑著回道。
方林溪聞言回過了頭,認出了眼前的人,乖巧地打了聲招呼,便裝作害羞躲在了娘親後頭。
她果然沒看錯,蕭遠生作為侯夫人的侄子,也在迎親的那一塊,瞧著倒是風流倜儻,看來前段日子那頓打還是太輕了。
眼看著太陽將要落山,天邊映著紅霞,嗩呐聲鑼鼓聲襯得這喜宴十分喧騰,紅色的轎子從人群的熱鬧處緩緩抬進來了。
“新娘跨火盆,日子紅紅又火火!”
旁邊站著不少人都在觀禮,尤其是侯府的人,不僅是大房二房,便是其餘幾位甚少出現在人前的親戚也站在兩側,以示對新娘子的重視,沈夫人看著這位身份貴重的媳婦更是跟眼珠子似的。
“砰!”
一個身影突然被推了出來,意外來得太快。新娘的腳步生生停住,而那道被推出來的身影直直地摔向了燒著炭的火盆。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周圍一群人,一時之間竟沒有人來扶起她。
還是她身邊的丫鬟反應快,立刻衝了過來。
“小姐!”
這一聲倒是喚醒了驚呆了的一群人,馬上有人來察看情況,也有人趕忙拿了水過來。
丫鬟心疼地看向自家小姐被燒傷的手,露出了一截被燒得通紅的皓腕以及一個蝴蝶形的胎記。
“那胎記,怎麽和芍藥姐姐身上的一樣!”宣平候的七娘子稚氣的聲音將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那一處。
那跌倒的女子似乎有些害怕,趕忙用另一隻手遮住手臂上醜陋的傷口,卻遮不住明顯的胎記。
“新娘子怎麽還沒進來,我瞧著外頭敲鑼的聲音已然停了,是怎麽回事?”
還在院子裏等著吃席的賓客可不知道外頭發生的事情,著急上菜呢。
方林溪看這情況,就知道上輩子發生的事情,這輩子還是發生了。
她朝著立秋使了個眼色,立秋會意,轉身離開了。
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事情,自然沒有辦法捂住所有人的嘴。
吃席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不知何處冒出來的女子手上有一個和宣平侯大姑娘沈牡丹一模一樣的胎記。
更巧的是,這位大姑娘幼時丟過一陣子,也是憑著這手上的胎記才認祖歸宗,回了侯府。沒想到,十年過去了,這同樣的事情竟會再次上演。
“當初那事鬧得可大,我隨我們家那位剛剛到長安,門裏門外都還沒認清幾個人呢。連隔壁住的人家姓什麽都不曉得,就知道宣平侯府那位離奇大姑娘的事了!”
一旁的張夫人是爽快人,又憋不住話,眼看著周圍都在熱火朝天的議論,自然也忍不住貼近方夫人,開始講起當年的舊事。
那時候宣平侯府的大姑娘在花燈節上走丟了,一大家子大張旗鼓地找了許久,宣平侯夫人更是日日以淚洗麵。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姑娘要找不回來的時候,奇跡出現了。
三年後,一位小姑娘冒著大雪從城門口一路問到了宣平侯府,直言自己是走失的大姑娘,憑著手上那個蝴蝶樣的胎記,這位沈芍藥便成了宣平侯府失而複得的掌上明珠。
這位掌上明珠這些年在長安貴女中也是佼佼者,如今更是馬上就要成為成王側妃,那是要上皇家玉牒的尊貴人!
這會子竟然又出現一個一模一樣胎記的姑娘,這可就不好說了。
不管旁人如何揣摩,主人家不解釋,自然也沒人敢上前多問幾句。吃了席,便散了,各回各家,有什麽八卦,私下裏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