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看著富麗堂皇的府邸，嘴角的苦澀卻怎麽都消散不去。
“你們是我的孩子，我沒辦法舍棄你們，所以隻能在這裏苟且偷生，你因為喜歡李泱泱，所以寧願自己痛苦也要把她推出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很懂你，卻沒辦法幫你。”
高夫人走到前麵涼亭坐下，呼嘯的寒風一陣陣刮過，高夫人的臉色很快慘白如雪，可是她卻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她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院子，想笑可是試了幾次最後也隻是扯出了一絲苦笑，她想說什麽看到高懷民痛苦又無奈的表情後，也隻是輕聲歎息了一聲。
說什麽？他經曆的這一切她都經曆過。
至於笑？從她知道高家那些肮髒事情後，她就沒有一日是開心的，現在隨著真相的越來越靠近，她整日懷揣不安，又怎麽可能笑得出來。
不知道過去多久後，母子兩人都冷靜下來了，高夫人這才看向高懷民，“晚兒對你是不同的，若是可以，把自己撇幹淨，離開這個家吧。”
“我是沒有退路，但是你還有，娘辛苦這麽多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保全你們。”高夫人說到這裏，扭頭看了一眼四周，確定這邊沒有其他人後，起身來到高懷民身邊，小聲說了幾句後，高懷民驚訝的睜大眼睛。
“母親……”
高懷民一改剛才的憤怒，現在臉上更多的是複雜，無奈，痛苦與不知所措。
“好了，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我想王妃鬧這麽一出，應該也是為了這一刻，現在你就帶著東西過去，對了把你弟弟帶上，隻要你們安全了，平安了娘也就放心了。”
說完，高夫人不等高懷民答應，轉身從旁邊的柱子裏取出一個錦盒，然後趁著沒人快速塞進了他手裏。
“快走。”
高懷民沒有回過神來之前，高夫人就讓人把他帶了出去。
等高懷民坐在王府前廳時，整個人還是蒙的。
桑穆晚打開錦盒，見裏麵是龍紋玉佩和機關圖，知道他們之前的猜測是對的，拿出來看了一眼這兩樣東西，隨後便把東西重新放了回去。
“表哥是怎麽想的？”
高懷民苦笑，“我還有談條件的餘地嗎？”事到如今，桑穆晚能放過他們這些小輩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他若是得寸進尺，還想護著自己的親人，就是為難她。
所以幹脆什麽都不說。
這時，黃泉走了進來，“王妃，京兆司的人已經去了高家，應該很快就會帶走高夫人身邊的丫鬟秋娘。”
秋娘是高夫人的心腹，這些年高夫人做的事情都有她的影子，京兆司的人抓了她，就等於掌握了一部分高家的證據，不過……
“盡快讓人過去吧，本王妃懷疑高家的人不會就這麽交出秋娘的。”
黃泉也想到了這些，於是在回來之前就派人去了高家，高懷民也說，“母親讓我告訴王妃，她會保護好秋娘，盡量不讓高家的人動她。”
一刻鍾後，京兆司的人抓到了秋娘，隻是秋娘瘋了。
“瘋了？”
桑穆晚得知這個消息後驚訝不已，高懷民也覺得奇怪，“我娘呢，我娘如何了？”
黃泉神色怪異地看了高懷民一眼，隨後小聲說道，“大夫人……死了。”
舅母死了？
“死了？”高懷民不敢置信地看向黃泉，“怎麽可能，我剛才出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那是他第一次說他的不容易。
他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安慰她，他怎麽就死了？
高懷民不敢置信的扶著凳子坐下，不一會又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出王府，來不及準備馬車他就用跑的，他想回去看看母親，哪怕是最後一麵。
“表哥，上車。”
不知道跑了多久，高懷民隻覺得整個人都開始不舒服，頭昏眼花時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不想停下來，但是太累了，這時，桑穆晚出現在他眼前，然後拉著她上了馬車。
可是，就算他跑的足夠快，母親還是死了。
短短一個時辰而已，從前熟悉的地方突然變的陌生起來，從前熟悉的人，也變的麵目可憎起來。
這一刻，他看誰都覺得他是殺害母親的凶手。
“大哥。”高懷英得了消息也趕了回來，但是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他在看到高懷民後，直接跑過去詢問他是怎麽回事。
“我聽衙門的人說你早早就回來了，你應該知道是怎麽回事才是。”
“我不知道。”他也想知道，可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誰殺了母親，不知道母親是因為什麽而死，他更是害怕，害怕母親的死和他有關，害怕和這裏的親人有朝一日兵戎相見，對簿公堂。
從前，他以為，發現身邊的人都表裏不一才是最痛苦的，現在他才知道比起那些，他最熟悉的親人兵戎相見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你們既然都回來了，那就過去和你們的母親告別吧。”
老爺子歎了口氣，讓其他人出去，老夫人跟著出去時見桑穆晚還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皺眉說到。“晚兒，你怎麽還不走，今天要不是你，你大舅母也不會想不開自殺。”
自殺？
老夫人說大舅母是自殺。
高懷民和桑穆晚都不相信，高懷英則是第一時間看向桑穆晚，“表妹，出什麽事情了？”
“我……”
高懷英不等桑穆晚開口，快走上前，臉色陰沉的再次質問道，“就算我們高家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衝著我來就是，你為什麽要對我娘動手，從前她對你的好你都忘了嗎？”
“不是的，二表哥……”
“晚兒，好了，我們高家的人現在都不想見到你，你還是先回去吧。”老夫人走過去，臉色不悅的說道，“我說這些，已經是看在你母親的麵子上了，要不然等下懷英對你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老夫人說完叫來下人幹人，黃泉擔心有人對桑穆晚不利走過去護著她。
高懷英見狀，睜著猩紅的眼睛，掏出匕首與她兵戎相見，“你走不走，如果你再不走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高懷英，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你娘的死都和我沒有關係，今天的事情不少人都看到了，你有疑惑可以去找人詢問，另外，大舅母不可能自殺，如果你真的想為他報仇，那就好好的，睜大眼睛看看你身邊所謂的親人。”
“晚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高雲意不高興的說道，“今日的事情你舅母已經給你道歉了，你那裏來這麽大的火氣？外麵的人都說你弑父，之前我還不相信，如今我可要好好思量一下這個問題了。”
桑穆晚被高雲意的話氣笑，“大舅，我是不是弑父，你心裏清楚，畢竟，桑成死的時候你應該就在附近吧。”
高懷民和高懷英聞言同時看向他。
高雲意見狀，瞬間變了臉色，“你胡說八道什麽，你有證據嗎？”
高雲意肯定了桑穆晚不可能有證據，要不然她也不會這個時候了也不動他，誰知道他剛說完，門外就傳來了熟悉的說話聲。
“本官有證據。”
周大人帶著衙役進來，直接讓人抓了高雲意，高老爺子見狀，立刻嗬斥周大人，“老夫還沒死呢，你就敢來高家撒野。”
周大人沒說話，但是身子明顯往桑穆晚這邊挪了挪，高老爺子見狀，臉色氣的鐵青。
“王妃，你是我高家的外孫女，怎麽，現在你要幫著外人對付高家不成？你可別忘了，之前你別桑家嫌棄的時候，是我高家收留你，也給了你體麵，要不然就憑你一個孤女的身份，怎麽可能嫁的了王爺。”
高老爺子威脅桑穆晚，桑穆晚還沒說話，裴寂白就走了進來。
“高老爺子好大的威嚴，居然連本王的王妃都敢威脅，怎麽，高老爺子是覺得本王這個攝政王沒有實權，沒辦法動高家，還是高老爺子覺得納蘭殤已經成事，你也無需再提防朝堂的任何人？”
高老爺子沒想到裴寂白會突然上門，微愣之後，趕緊變了臉色。
“老夫不是這個意思，老夫就是想提醒這個丫頭，咱們都是一家人，可不能幫著外人，而且周大人說的證據到底是什麽我們都不知道，怎麽就確定是我大兒子殺的人。”
高老爺子到這個時候了還想混淆視聽，企圖用自己的聰慧蒙混過關，可惜，裴寂白和桑穆晚都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老爺子，這個證據夠嗎？”
高大人拿出了高懷民給他的錦盒，老爺子在看到這個東西後，臉色大變。
高雲意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想到什麽，下意識看向高懷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聯合你娘算計的我？你們瘋了嗎，高家若是敗了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如果之前高懷民隻是懷疑高雲意的話，現在聽到他這些話，高懷民幾乎可以確定他母親的死和高雲意肯定有關係。
隻是他不願意相信，所以一直遲遲不說話，直到現在，他眼眶通紅地看向自己的親生父親。
“為什麽？她不僅僅是我們的母親也是你的妻子，她這些年為了這個家，忍辱負重，什麽事情都做了，父親難道看不到嗎？”
高懷民不明白一個人到底要自私到什麽地步才能看不到旁人的犧牲，甚至到了現在還可以理直氣壯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歸咎到別人身上。
難道他們都沒錯嗎？
要不是他們貪心，母親一個女子怎麽可能擔心受怕這麽多年。
事到如今，他突然覺得母親的去世也不是什麽壞事，人間太辛苦，去了天堂後希望她可以過的輕鬆一些。
“大哥你們在說什麽？”高懷英不過是半天沒回家，她怎麽感覺他有些看不懂家裏的事情了，剛才不是說是表妹害了母親嗎？怎麽現在又說母親的死是父親做的。
這怎麽可能，父親和母親感情一直很好，就算這世上所有人的人都有理由害母親，他也不相信父親會害母親。
這些一定是假的，肯定是他聽錯了。
對，一定是他聽錯了。
“大哥，你冷靜一點，我知道母親的死讓你心裏很不舒服，可是我心裏也不舒服，父親心裏也不舒服，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應該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高懷英，你還沒有看明白嗎？我們和母親是外人，他們才是一家人，要不然，他們為什麽要殺了母親，隻是因為母親今日沒有做好他們讓母親做的事情，所以就殘忍的殺害了母親，他們不是人，他們根本就是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