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和容夫人寒暄了一番，容夫人便開口問了此行的目的：“我家妍兒的嫁衣可有按時做？”
掌櫃不敢敷衍，便道：“夫人吩咐的，自然按時做著，已經完成了大半，不如我帶你和小姐去看看？”
容夫人點了點頭。
掌櫃帶著她們過來，一邊走一邊說：“夫人的眼光就是高，那樣式圖就已足夠漂亮，做出來的半成品更是讓人挪不開眼，連其他姑娘見了都歡喜不已，有幾個姑娘還嚷嚷著想買下呢。”
容夫人輕笑一聲道：“那是自然，那是我找人改了許多次的樣式圖，自然非比一般。”
她並未在意方才掌櫃的說有人想要買下嫁衣的事。
二人走到沈雲一身邊時，容夫人隻是略略瞥了沈雲枝一眼，便覺得她有幾分熟悉，準確無誤道：“沈家的小姐？”
沈雲枝點頭，“容夫人好。”
容夫人確認自己沒認錯，便露出了笑容：“你母親今日可有陪你一同前來？”
“來了。”沈雲枝乖巧道，“她在樓上給我挑布匹。”
容夫人點頭，眼神掠過了身旁的宋清嫵，猜測到了什麽，又問宋清嫵：“這便是沈家的表姑娘？”
聽到她這樣提起自己，宋清嫵眼底閃過一絲困窘，低聲道：“見過沈夫人。”
她的行禮姿態有些局促，比不得沈雲枝的落落大方。
容夫人的眸光閃了閃，這時也反應過來，方才掌櫃的說有人看上自家女兒的嫁衣，想來就是她們二人，於是便直接問出口：“二位小姐也看上這件嫁衣了？”
沈雲枝客氣道，“容夫人，這是令千金的嫁衣，您花了好大的心思，我和表姐也知道不能奪人所好，所以隻是欣賞，容夫人，您的眼光當真極好，但比起容小姐這樣的容貌，還是有些遜色了，若是讓容小姐穿上這件嫁衣，嫁衣必定更加出彩。”
到底是人襯衣裳還是衣裳襯人，很重要。
容妍被沈雲枝誇得心花怒放，對沈雲枝莞爾一笑，“沈家妹妹真是嘴甜，我竟被你這些話逗得開心至極。”
“沈家妹妹”四個字表明，容妍瞬間和沈雲枝拉近了關係。
沈雲枝順勢道：“雲枝方才說的都是真話，容姐姐不必謙虛。”
三言兩語的，兩人的關係便從疏離客氣變成了友好。
而宋清嫵隻能眼巴巴地站在旁邊看著，想插話卻不知道說什麽。
她生平第一次討厭沈雲枝的油腔滑調，竟比她先一步討好了容妍。
她想說什麽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可沈雲枝已經把好聽話說盡了。她站在絞盡腦汁也說不出什麽能讓容妍高興的話來。
這邊，容夫人在檢查半成品的樣衣。
掌櫃順勢低聲在容夫人耳邊道：“容夫人，下次我可否將衣裳拿到樓上去，免得別人惦記著？”
“誰惦記？”容夫人瞥了一眼他，“可有人強買？”
掌櫃沒說話，眼神迅速瞥了一眼宋清嫵。
當下容夫人就知道他的意思，於是淡淡道：“掌櫃的，我與你做了多次生意，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這就是為什麽，給我女兒做嫁衣這麽重要的事，我肯放心交給你。”
掌櫃幹笑了一聲，道：“我自然知道您是信任我的，可我也隻是一個小小掌櫃，許多人我也得罪不起。”
容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大度道：“日後這衣裳你隨意，隻要給我女兒保存好即可，還有一件事。”
她從婢女手中拿出一張銀票來，遞給掌櫃：“我女兒下個月成婚，這件衣裳得加急，抓緊做，在成婚前三日我必須拿到。”
掌櫃估計了一下製作時日，覺得可以完成，便接過了銀票，道：“明白，容夫人隻管過來拿，我們加時加力也給您完成。”
容夫人滿意地點頭，轉頭見容妍與沈雲枝正談得開心，便走到宋清嫵身邊，主動開口道：“沈家的表姑娘，方才你可是喜歡這嫁衣？”
宋清嫵脊背一僵，下意識轉過身，低著頭道：“容夫人，我隻是欣賞。”
她半句不提自己方才想強買這件衣裳。
容夫人盯著她看了片刻，隨即幽幽地笑了出來，“女子有愛美之心乃常事，這樣美麗的嫁衣，你怎會不喜歡呢？表姑娘大可直接說，我又不會怪罪於你。”
宋清嫵咬著下唇，心道：容夫人這般直率痛快之人，大概是不喜歡扭扭捏捏的人。
於是她便直接承認道：“夫人，我方才確實看上了這件衣裳，不僅如此，我還想買下它。”
沈雲枝聽到他的話，頓時驚呆了。
宋清嫵怎這般蠢？她竟連遮掩都懶得遮掩，直接承認了？
宋清嫵心中在打鼓，她在賭，而且賭的風險很大。
她未曾想過今日會在這裏遇見容夫人和容妍，若是知道，她必定會做得更好，給容夫人留下一個好印象。
畢竟日後她和容妍要一起住在王府，若是提前被容妍防備住，日後恐怕如履薄冰。
容夫人的眼神微動，卻是笑了笑，道：“這件嫁衣我準備了快一年，圖紙花了半年，製作又花了半年，如今還未完成，方才你已經說了想雙倍價格買下來，我若是同意賣給你，自然也要收雙倍。”
聽她提起“雙倍”，宋清嫵便知掌櫃的告狀了。
宋清嫵心裏一緊，不確定道：“夫人，方才是我不知，這會兒知道了，便不會奪其所好。”
容夫人知道沒聽見，直接開口：“這件嫁衣值一千兩，你若出雙倍，便是兩千兩。”
宋清嫵眼前一黑，怎麽會？怎麽這般昂貴？就這麽一件嫁衣，竟然要兩千兩？
容妍一聽便頓住了，為何宋清嫵要與自己搶嫁衣？那分明是自己的東西。
容夫人識人無數，宋清嫵心裏這點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但隻當不知道，繼續問：“表姑娘瞧瞧，是現在帶走還是完成後再來取？”
“我……”宋清嫵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家中家風節儉，且她如今都在花沈家的錢，自己哪裏拿得出兩千兩銀子去買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嫁衣？
片刻後，她閉上眼，咬牙道：“方才是我說錯話了，且我不能做搶人東西的事，這是容姐姐的，我自然不敢買。”
容夫人很滿意，也當是為自己女兒提前敲打敲打這個妾室了。
容妍聽到宋清嫵放棄，心中鬆了一口氣，又轉頭和沈雲枝寒暄：
“聽聞昨日你家有人上門送聘禮？”
沈雲枝驚訝消息傳得快，點了點頭，想了想，便說：“容姐姐，我與你相見恨晚，你挑一件首飾吧，我付錢，當作是給你的新婚賀禮。”
容妍的婚禮日期在前，沈雲枝現在送也不突兀。
容妍親切地握住她的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她順手挑了一對耳環和一支金釵，價格不貴。
沈雲枝兀自用自己的銀錢付了。
二人的友誼又近了一步。
容妍和容夫人去了二樓，宋清嫵才有些幽怨地開口：“雲枝，方才你怎麽不幫我說話？”
沈雲枝皺了皺眉，“表姐，不是我不幫你，方才那架勢你也看到了，容夫人的樣子你也瞧見了。”
不等宋清嫵說話，她再度開口道：“且分明是你想買下別人預定的東西，還威脅掌櫃的，這裏這麽多人都聽見了，我要怎麽幫你，掌櫃的不敢得罪容夫人，所以隻能對容夫人實話實說，若是你不惦記著別人的東西，不就沒這回事了嗎？”
宋清嫵被堵得啞口無言，臉皮漲紅，竟不知該說什麽。
她話鋒一轉，又說：“不過，容夫人與母親是好友，你不必擔心，容夫人的肚量還是很大的，不會因為這點事與你計較，母親更是疼愛你。”
沈雲枝輕描淡寫的態度，讓宋清嫵很是鬱悶，她差點沒把牙咬碎。
容夫人可能明麵上不和她計較，可進了王府之後呢？
這時，宋清嫵痛恨自己的力量太弱，所以瞻前顧後，怕這怕那，連容夫人這種小小人物都要怕。
不多時，宋嫻帶著挑好的布匹下來，還選了些首飾，上前問她們二人可選好了自己想買的東西。
幾人一起到掌櫃那裏結賬，卻見掌櫃將一部分給推到了一邊，並未撥弄算盤。
“這是？”宋嫻疑惑道，“掌櫃的，你這是何意？”
掌櫃對宋嫻客氣道：“沈夫人這些不要錢。”
聽到不要錢，宋嫻錯愕了一下，而宋清嫵則是眼睛一亮，不要錢？
“為何？”宋嫻更加疑惑。
“是這樣，方才東家的人過來轉告我，沈小姐挑的東西一律不要錢，權當送給沈小姐的。”
“送我？”沈雲枝更加不明所以了，“為何突然送我？我與你們東家並不相識啊。”
掌櫃的但笑不語，解釋道：“您是否與東家相識，我並不知道，但東家說，他聽聞沈小姐即將大婚，這是東家送您的新婚賀禮。”
沈雲枝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宋嫻也不認識頌衣閣的東家，便想著付錢，奈何掌櫃的不肯收，說這是東家交代的，若是自己沒有把事辦好，恐遭來東家的責怪。
僵持了幾個回合後，宋嫻還是客氣接過了，“替我轉告你們東家，那就多謝了。”
掌櫃的笑眯眯地應答著。
宋清嫵期待地瞧著掌櫃的，她也要大婚了，她選的這些是否也不用花錢？畢竟她和沈雲枝是表姐妹，東家送了沈雲枝，想必也會一並送給她吧？
然而掌櫃的卻開始撥弄起了算盤，過了片刻後，才對宋嫻道：”沈夫人，您給宋小姐選的這些，共計五百三十五兩銀子。”
宋清嫵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等宋嫻開口，便急急道：“為何？”
掌櫃的疑惑地瞧了她一眼，“買賣付錢，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