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月黑風高,正是抓鬼時。

夜半時分,青嵐和月淵偷偷摸進城隍廟大殿。

大殿內空無一人,空氣中卻彌漫著淡淡的酒味。

仔細聽,還有若隱若現的呼嚕聲。

月淵拉著青嵐,躡手躡腳地來到神像後麵,發現神像下的壁龕竟被人做了改造,有門有窗戶的,儼然變成一間小臥室了。

濃鬱的酒氣從壁龕內傳來,嗆得青嵐直想咳嗽。

她掩住口鼻,示意月淵打開壁龕上的門。

月淵小心地將門打開,卻發現那方士正抱著個酒葫蘆,睡得跟個豬頭一般,被月淵整個人提溜出來都沒有醒。

月淵將他捆到大殿的柱子上,青嵐掄起胳膊,足足扇了他十個巴掌都沒將他扇醒。

“這豬頭實在太能睡了,我是不行了,扇得我手都疼了......月淵你來!”

青嵐扇乎著通紅的手掌,心裏卻覺得暢快了不少。

這麽暢快淋漓地抽人的臉,算是她長這麽大以來幹過最爽的一件事。

更何況,抽的還是一個壞人的臉。

月淵會心地一笑,手掌上麻麻的痛感讓他直觀地感受到了青嵐那十巴掌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氣,想來她也解氣了不少。

他從殿外取來一大桶水,直接從那方士的頭頂澆灌而下,終於是把那方士喚醒了。

“怎麽了怎麽了?下雨了嗎?”

那方士打了個激靈,慌裏慌張地喊著,卻發現自己竟被綁了個結結實實。

“臭方士,你終於醒了!說,你賣的那個問仙丹是從哪裏得來的?”

青嵐也不廢話,直接上前一把抓住方士的衣領,開門見山地質問道,卻不成想那方士卻是個腦回路清奇的主。

他眯著眼睛,那對因為醉酒而渙散的瞳孔好一會才重新聚焦,這才終於看清了麵前之人的長相。

“你...你不是那個得了癆病的小美人嗎?”他突然喜笑顏開起來,“你的病好了?哈哈哈!我的丹藥是不是特別神奇?”

“你...”青嵐被氣得哭笑不得,這臭方士難不成還會覺得她是來感謝他的?

沒想到那方士還真的一臉猥瑣地接著說道:“小美女,你就算送上門來感謝我,也不用把我綁起來吧,難道你喜歡這一口?”

說著他使勁向前探著頭,撅起胡子拉渣滿是酒氣的臭嘴,竟是想去親青嵐。

青嵐一驚,急忙鬆開方士的衣領後退兩步。

月淵更是黑著臉,瞬間將她護在身後。

“咦?怎麽換人了?”那方士醉眼朦朧地看著月淵,腦子竟然還沒有清醒,“難道你還找了人一起來玩?”

青嵐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將月淵推到一邊,掄起拳頭對著那方士就是一頓揍。

一邊揍一邊罵道:“你個喪盡天良的家夥,貪財!害人!酗酒!竟然還好色!老娘今天要是不把你打清醒了,下輩子我投胎跟著你做方士!”

看著眼前暴跳如雷的青嵐,月淵眼角不禁一陣抽搐,沒想到暴走的青嵐會這麽可怕。

隻是她這種傷敵一千自損五百的方式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月淵兩隻手上傳來的痛感越來越強烈,眼見青嵐的兩手都打出了血,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上前抓住青嵐的雙手,阻止她繼續打下去。

“別打了,你手都打破了。”

月淵取出隨身攜帶的傷藥和布條,小心翼翼地為青嵐包紮著傷口。

青嵐卻還不解恨,掙紮著還要上前:“可是我不痛快地打他一頓,我心裏實在不解氣!”

那方士此時還沒搞懂自己的處境,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帶著哭腔問道:“小姑奶奶,你到底為什麽打我啊?”

青嵐一聽,登時又要上前揍他,奈何月淵攔腰將她抱住,她隻好不甘心地對著空氣踢了兩腳。

她轉頭氣憤地對月淵說道:“小黃,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你快放開我,看我不揍死他!”

月淵將她攔腰抱起,輕輕放至一邊,笑著說道:“對付他何須用這種自傷的法子,看我的。”

他轉身來到那方士麵前,冷聲說道:“我再問你一遍,那問仙丹你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

這次那方士終於聽明白了問話,但腦回路卻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原來你們是為了問仙丹而來啊!這我怎麽能告訴你們?那豈不是給了你們搶我財路的機會?”

“哎呀我去!”青嵐再次暴起,揮著拳頭就要再去揍他。

月淵急忙攔住青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主人,我看著這個方士腦子似乎不大好使,直接這麽問可能沒什麽效果,要不我直接對他搜魂吧?”

青嵐一驚,即便她對這個世界的知識儲備還不是很足,但也知道搜魂術可是禁術。

“你...怎麽會這個法術?”

青嵐小心翼翼地問道,擔心會觸碰月淵的禁忌,但她心中又實在好奇。

月淵苦笑了一下,眼底似有悲傷閃過,然後模棱兩可地說道:“本來不會的...後來...就會了。”

當初離洛為了從族人口中獲取關於靈髓的消息,直接對族人使用了搜魂術,導致好多族人神魂受損。

若不是為了修複族人的神魂,他又怎麽可能會去專門研習這種禁術?

青嵐聽得一頭霧水,卻識趣地沒有再多問。

月淵這次也不再廢話,直接按住那方士的頭頂施展起搜魂術來。

那方士登時痛苦地呲牙咧嘴冷汗直冒,不消片刻便翻著白眼昏死過去。

“搜到了,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月淵拉著青嵐頭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青嵐卻看著柱子上耷拉著腦袋的方士有些踟躕。

“他...會怎樣?”

“不用太擔心,我搜魂程度不深,他神魂受損不重,起碼不會像那個婉清姑娘一樣渾渾噩噩,隻是會癡傻一些而已。這個懲罰對他來說,並不重。”

青嵐輕輕點頭,安下心來。

二人一口氣走到距離城隍廟不遠處的一條小河邊才停下腳步。

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下後,青嵐從懷中拿出小灰安撫地摸著。

“小灰,這麽長時間憋壞了吧?快出來透透氣!”

月淵看著小灰,有些不解:“出門在外,主人為何一定要帶著小灰?”

青嵐甜甜一笑:“她是我這次出門養的第一隻寵物,可不能對它始亂終棄。快跟我說說,你搜魂搜到了什麽?”

“我查到,那方士是從據此向西一千多裏處的一人手中購得的那些藥丸。”

“那人應該是個魔修或者妖修,擅長煉丹,而且那個所謂可以給凡人種植仙根的仙人也是此人。”

青嵐點點頭:“那我們就往西邊走,去找到那個始作俑者。”

月淵轉頭看向青嵐,那雙極為好看的星眼中卻寫滿了不解。

“主人,無論是找剛才的方士,還是接下來要去找那個修士,都十分凶險。主人為什麽一定要攪進這些事情裏來呢?”

青嵐沉默了片刻,大腦飛速運轉,然後義正言辭地說道:“我說是為了正義,為了幫助弱者,你信嗎?”

月淵輕輕一笑,將目光轉向波光粼粼的水麵:“主人如此說,那我便相信。”

青嵐也勉強自己扯著嘴角笑了笑,心中卻在為利用月淵幫助自己尋找羿神尺而感到愧疚自責。

她抬頭看向夜空,那一輪彎月的兩邊已不似前兩天那麽尖,就像一把鐮刀已慢慢變鈍。

但當月亮變得毫無棱角時,卻不會帶來圓滿,因為望月,也是月淵的劫難日。

“小黃,再過十幾日就是望月了,到時候你又要很痛苦了......”

月淵也抬頭看向月亮,內心卻毫無波瀾。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但他突然想起了青嵐的手腕,他怕魔氣反噬時他會控製不住自己傷害到她,也不願她再為了幫助自己而自傷。

“主人,望月那日...你提前把我綁上吧,就像婉清姑娘那樣,起碼能保證我不會傷了你。”

青嵐看著月淵,認真地說道:“為什麽要綁?你又不是怪物,而且我說過,我會幫助你的!”

月淵卻固執地搖了搖頭:“我不能再讓你為了我那麽做。”

青嵐不想再與他爭辯,畢竟手長在她自己身上,是否需要割腕取血,那完全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突然對另一個問題十分好奇:“既然你開的藥方能讓婉清姑娘身上的魔氣慢慢祛除,那為何你自己不可以?”

月淵看著月亮輕歎了一口氣,星眼裏的光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因為我失去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而且婉清姑娘所受魔氣侵蝕的程度並不深,而我......”

月淵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願再多說什麽。

青嵐看著他那棱角分明的側臉,竟有些心疼的感覺。

她突然想到永冥魔尊說的可以緩解魔氣反噬的方法,抱著他,喝她的血。

雖然她知道月淵的真身是藍靈龍,而非小黃狗,但她還是產生了一個有趣的想法。

“小黃,望月那天晚上,你能在魔氣反噬時變回小黃狗的模樣嗎?我的體質特殊,若是能抱...抱著...你,你應該會好很多。”

讓她直接抱著一個大男人睡覺實在有些難以接受,但如果是那隻可愛的小黃狗,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盡管她知道,那小黃狗就是月淵。

月淵一愣,對青嵐的這一想法也是始料未及。

小黃狗隻是他施法變化出來的,當魔氣反噬時,他根本沒有力量再變化任何東西了。

但青嵐的話,讓他回想起當初變成小黃狗時,被她抱在懷裏的感覺。

他驚訝地發現,他竟渴望被她抱著。

那一瞬間,他突然產生了一個神奇的念頭,脫口而出道:

“主人,你怕蛇嗎?有腳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