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相府宴請寧安候程淩誌一家,寧安候夫婦一直很喜歡沝妤,曾在公開場合表示過希望能和秦相結為姻親。

程夫人年輕時,因為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惹上了許多仇家,在一次與仇家打鬥中,她身負重傷,正在仇家緊追不舍之即,一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後繼而來的仇家,解救了危難中的程夫人,並送程夫人到附近的醫館,留下銀錢,而後,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那女子,便是相府的三小姐——秦沝妤。

程家一共有四位公子,大公子程勒早年戰死沙場,隻留下遺孀和遺腹子俊軒,二公子程邗看破紅塵,隨一道士雲遊四方,與家族再無半點聯係,三公子程氓愛上了一個青樓女子,為家族所不容,被驅趕出家門,至今下落不明,小公子程靳笠,今年十八歲,已經過了適婚年齡,長相俊美,文武雙全,深得寧安候夫婦的寵愛。又因人才出眾,京城許多名門望族都希望能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可謂是天之驕子。

而前生的秦沝妤,一開始也對程靳笠有意。今晚,若按照前生的劇本,將是寧安候正式向秦相爺提親。也就在今晚,秦沝瑩設下陷阱,誣陷她跟小廝私通,當著寧安候夫婦與程靳笠的麵,來一個“捉奸在院”。

黃昏日落時,一輛八角朝天玲瓏繡金絲線屏居悄然駛入相府,寧安候夫婦帶著程靳笠登門了。

晚宴設在明香園,明香園是按照前朝皇帝宴請眾卿家的靈寶居的布置而建造,小家碧玉中透出威嚴和莊重,人們在慨歎相府的同時,也不免唏噓,這榮華富貴的得來不易。

隻見明香園中,人生鼎沸,各路達官顯貴絡繹不絕,夫人小姐行過之處,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鬆香陣陣。

宰相秦震天與李氏忙的不亦樂乎,多方應酬,隻是李氏在忙活的同時,微蹙的眉頭顯示她的不耐煩,心下道,為那個小野種選夫婿,真是便宜她了。

連一向很少出來應酬的秦老夫人也出來了。大夫人風鈞妍因為身體不好,不便以病容見客,所以今晚缺席。

“三小姐,我們是不是該過去了?”清溪見秦沝妤從木靈閣回來後就坐在妝台前沉思,瞅著時間不早了,便小聲催促了一下。

秦沝妤淡淡一笑道,“急什麽!到時自會有人來請的。”

前世秦沝瑩命人送來首飾,說讓她好生打扮,她還天真的以為秦沝瑩真心為她著想,促成她和程靳笠的姻緣。

果然,她話音剛落,便有人掀開簾子進來了,來人正是秦沝瑩身邊的侍女留香。

留香手裏捧著一個首飾盒,笑意盈盈地道:“三小姐,大小姐特意命我送來幾件首飾,說讓您仔細裝扮一下,今個可是您的大日子啊。”留香是個跟紅頂白的人,往日跟在秦沝瑩身邊,沒少冷嘲熱諷,並加以陷害。今日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

秦沝妤含笑接納道,“那就謝過大姐了!”

留香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道:“那三小姐好好裝扮,我便不妨礙三小姐了。”說完,福福身子就退了出去。

清溪怔怔的瞧著留香的背影道,“這大小姐是轉性了嗎?竟送這莫貴重的首飾給您?”

秦沝妤合上首飾盒,嘴角含著一抹冷笑,道:“這首飾盒不是她的,是三姨娘的!”

前世,一向撒潑無腦的三姨娘,發現不見了首飾,竟當著客人的麵鬧了起來。秦震天強壓住怒氣,命人搜查,結果,首飾沒找到,卻在院子的櫻花樹下發現了正在幽會的秦沝妤與寧安候府的小廝。那是她前生噩夢的開始,而今生,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秦沝妤的嘴角露出一抹算計的表情,把首飾盒推到一旁道,“取我的白玉響鈴簪來!”

一身月牙色的長裙迤邐而出,手臂上挽著薄如蟬翼的絲帶,齊額的劉海貼服,櫻花對襟繡絲薄紗外服,眉心畫著梨花妝,唇不點而絳,眉若遠山,瓊鼻精巧,蛾柳螓首,如此淡施脂粉裝扮一番,便是人間絕色。

“三小姐……”清溪正想讚美一番,隻是,鼻翼間吸入一陣軟香,便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一句話還沒說完,身子便軟軟地滑落地上。

秦沝妤冷笑,還是當年的手段。迷倒了她們,然後命人抬去櫻花樹下,然後,就等著被發現而已。

她十分配合,眉心蹙起,腳步踉蹌了幾下,便也昏倒在地上。

她剛倒地,便立刻有兩道身影迅疾地進來,一把抱起她,就急竄出門而去。

穿過回廊,經過荷花池,秦沝妤隱隱能聽到明香園那邊傳來絲竹聲。這裏距離明香園不過一個院子的距離,要去搜查,也勢必會先經過這裏。櫻花樹下,光線昏暗,若再往深處,便什麽都瞧不見,確實適合藏屍啊!

兩人把秦沝妤往地上一丟,然後便急急地走了。

秦沝妤睜開眼睛,聽到外麵傳來兩道聲音。前世的時候,她是被迷魂了的,所以沒有聽到有人說話,但是,如今側耳傾聽,竟是如此的“有趣”。而這一幕,也是她前世未知的。

前世,她喜歡偷溜出府,一個人獨自欣賞塵世的繁華,在一次中元節的花燈晚會上,她靜靜的看著他侃侃而談,一殤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她喜歡看到他負手而立,揮斥方遒的豪邁,喜歡看到他折扇昭身,一笑泯世的淡然。

回憶像張開血口的猛獸,一點一點吞噬她僅存的路途,她似乎掉入無盡的深淵,無力掙紮,無力反抗,隻剩無奈的歎息。

“公子,您千萬得護著小人,否則小人性命不保。”說話的是一位少年,他的嗓音微微顫抖,帶著莫大的恐懼和無奈。

“得了,有本公子在,你怕什麽?”這道聲音更熟悉,是程靳笠,她前世的所謂第一個愛上的男人。

程靳笠不耐煩道,“你隻管去,出了什麽事,有本公子替你擔著,女子習武,粗鄙不堪,我怎可娶如此粗魯的女子。”

秦沝妤自小拜鎮國將軍為義父,並且跟隨他習武。京中名媛,或繡花,或彈琴,或丹青,或詩文,此乃文雅淑女之道,哪裏有聽過名媛閨秀竟然習武的?莫說程靳笠不願意娶一個學武的女人,想來京中大多男子,都不願意。

秦沝妤心中冷道:程靳笠啊程靳笠,你可以不娶我,但是你串通秦沝瑩這般陷害我,毀壞我的名聲,我便絕不能容你。她內心更是堅定了要把所有傷害她的人都碎屍萬段。

小廝隻得應了,小心翼翼地摸索著進來。趁著微弱的光線瞧見躺在地上的秦沝妤,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三小姐,您莫要怪小人,小人也隻是奉命行事!”

他的手瑟瑟地伸向秦沝妤的領口,企圖解開她的衣裳。

秦沝妤陡然睜開眼睛,嚇得小廝幾乎尖叫出聲,他跌倒在地上,伸手捂住嘴巴,驚恐地看著秦沝妤。不是說迷倒了嗎?怎下藥這麽輕?如今就醒來了,那還怎麽弄?

驚慌中,他隻看見秦沝妤嘴角挽起一抹頑皮的弧度,然後倏然伸手,在他腋下方一點,再然後,他便再也人事不知了。秦沝妤一聲冷笑,就憑你們老厭不煩的把戲,也想再次糊弄於我。

晚宴已經開始了,但是秦沝妤遲遲沒到。侯爺夫人張望了一下,含笑問道:“怎不見沝妤呢?”

秦震天方才已經不悅地命人去請,這會兒請的人還沒回來,聽得侯爺夫人問起,他隻得虛笑著解釋,“怕是多花了時間去裝扮!”

侯爺夫人歡喜地道:“幾個月沒見她,許是又長高了。”想起沝妤馬上要成為他們的兒媳婦,他們都歡喜得不得了。這侯爺程淩誌夫婦,都是習武之人,侯爺夫人來自武林,是當年響當當的俠女。隻是這父母是武林高手,可程靳笠卻自小厭惡學武,總覺得學武之人粗鄙,雖然後來在侯爺的威逼下,也開始習武,隻是,到底不是興趣,造詣不深。

出身名門望族的秦老夫人往日不喜歡秦沝妤,她尤其反對女子習武,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而且覺得她對自己的生母過於尖酸刻薄,一味地護著那晦氣的風鈞妍。在秦老夫人眼中,但凡能為他們秦家生下男孩兒的,就是好媳婦。那些生下孩兒卻是死胎的,則是災星。也因為有她明裏暗裏幫著李文沛,所以風鈞妍才會被打壓至此的。

老夫人淡淡地道:“越發沒規矩了!”本來這老夫人就不喜秦沝妤,她從未見過不幫自己生母卻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再加上她一直認為風鈞妍是個生出死胎的災星,就更不喜她們娘倆兒了。

這好戲才剛剛開始,該來的不該來的可都登場了,秦沝妤把清溪移到安全的地帶,並囑咐丫鬟好生照顧,她的嘴角綻開絕美的笑容,計劃一步一步實現,好戲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