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坐在椅子上,嘴角有一抹淡淡的淺笑,並沒有說話。

她眼角餘光看到柳青眉身邊的侍女急急走來,這侍女雖然是柳青眉身邊的人,卻早被她收買了。不止柳青眉身邊有她的人,就連風鈞妍,老夫人身邊,她都安插了人進去。在大宅子裏,要贏,就一定要有所準備。

侍女來到柳青眉身旁,輕聲在她低語了幾句。

柳青眉當下臉色一變,怒道:“都找清楚了嗎?”

侍女惶恐地道:“都找過了,沒發現才敢來稟報三夫人的。”

秦震天皺起眉頭看柳青眉,這到底不是大家出來的女子,一點分寸都不懂,他問道:“嘀嘀咕咕的,怎麽回事啊?”

柳青眉霍然站起來,“相爺,府中來了宵小!”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震驚了。侯爺夫婦麵麵相窺,眉心跳著尷尬和不悅。她說來了宵小,而不是說府中出了小偷,分明是懷疑外人所為。而今晚,他們夫婦領著幾名隨從登門,她是在懷疑他的人麽?

秦震天怒道:“什麽來了宵小?說話顛三倒四的,你丟失了什麽?是不是房中的丫頭取去了?”

柳青眉一向惜錢如命,雖然明知道當著客人的麵把這事兒鬧開不好,可她更擔心偷了她東西的人會趁亂偷出府外去,所以當下便道:“相爺,妾身房中的整個首飾盒都不見了,裏麵,有相爺送給妾身的簪子和手攢,妾身往日當寶貝藏著,舍不得帶,如今全部都不見了。”說到最後,她的尾音輕顫,帶著哭腔了。

秦震天聽她這樣說,怒氣才稍稍和緩,“不見了便重新購置就是了,也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莫要失禮了客人。”

當下她就推了推身邊的四姨娘朱秀琴,朱秀琴往日裏跟她是盟友,跟李氏對抗,她們就是不忿李氏跟他們一樣是妾侍,憑什麽她可以獨攬大權。她聽出柳青眉話中的不妥,便糾正道:“三姐,怕不是外來的小賊,隻怕是府中出了內鬼。府中下人一向是二姐管理的,如今家中出了小賊,二姐該妥善處理才是啊!”說罷,用挑釁的眸光看著李氏。

程靳笠站起來,拱手對秦震天道:“伯父,不管是何人所為,家中出了小賊到底是叫人擔憂的,趁著如今剛發現丟了東西,還來不及運送出府,命人嚴加搜查,興許還能找回。”

秦震天略一躊躇,有些尷尬地對侯爺道:“府中禦下不嚴,叫侯爺笑話了。”

侯爺含笑道:“家大人多雜亂,總會有點小狀況,查清楚就好了。”

李氏也站起來道:“相爺,程公子言之有理,這首飾盒剛發現不見了,興許東西還在府中,妾身馬上命人搜查,務必把這家賊揪出來。”

秦震天本不願這般勞師動眾,失禮客人,隻是程靳笠也這樣說了,他若不下令調查,隻怕會叫侯爺誤會,當下便喚來管家,道:“你帶人四處搜查,務必把東西找出來。”

管家應道:“是!”

秦沝瑩臉上露出一抹冷笑,秦沝妤啊秦沝妤,你就等著吧。她向程靳笠打了一個眼色,程靳笠會意,淺淡一笑,轉臉看著秦震天,道:“聽聞相府中的荷花池如今的荷花還沒凋謝,不如,咱們到湖邊去看看夜荷,也不失為一件雅事!”

秦震天正巴不得找些事情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聽得程靳笠的提議,正中下懷,連忙笑著邀請侯爺,“荷花池中一直引著暖流滋養,所以荷花至今還沒凋謝,不知道侯爺和夫人有沒有興趣前去觀賞一番?”

侯爺夫人十分喜愛荷花,此奇異之事,當下便歡喜地道:“如今已是金秋十月,荷花竟還沒凋謝?那真是奇觀啊,有勞相爺帶路。”

一行人浩浩****的往荷花池奔去。

要去荷花池,勢必要經過櫻花林。

院子一路都有羊角風燈照明,加上月明如晝,照得大地光亮一片。

秦沝瑩腳步輕快,嘴角也微微上揚,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然而,經過櫻花樹下往裏一看,裏麵什麽都沒有,她心中一急,竟衝了進去四處尋找。

秦震天停下腳步,不悅的問道:“你在找什麽?”

眾人也在觀望,以為她發現了什麽奇怪的現象。

秦沝瑩心下詫異,聽得父親問話,她隻得收斂神情,道:“女兒方才似乎看到有人影閃過,所以進去瞧了一下。”

“哪裏來的人影?這一眼就瞧見裏麵無法藏人。”秦震天板臉道。

秦沝瑩訕訕地道:“怕是女兒一時看錯了。”

李氏和程靳笠也覺得奇怪,尤其程靳笠,他方才親眼看到秦沝妤已經被擊暈放臥在地上,他走的時候,他身邊的小廝也進去了,難道說出了什麽狀況?

小廝是斷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擅自把秦沝妤救走的,秦沝妤又已經昏迷,會是誰救走了她?小廝又去了哪裏?

侯爺夫人笑道:“怕是剛好有下人走過,影子晃動便以為有人吧!”

秦沝瑩隻得附和侯爺夫人的話道:“興許是的。”

沒有任何發現,秦沝瑩隻覺得心頭不安起來,這場戲她精心設計,按理說不會出差錯的。她看向程靳笠,見程靳笠也是一臉的茫然,程靳笠是不可能動手腳的,他不願意娶那賤人,卻又不好忤逆父母的意思,所以才跟她聯手設計這場戲。看他的樣子,應該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的,中間到底出了什麽事?

秦震天領著眾人一路往荷花池而去,李氏扶著老夫人,眉目低垂,看不出臉上的神情。

遠遠地,看到荷花池旁邊蹲著一個人影,而湖麵上,竟漂著星星點點的光。

侯爺夫人奇異地道:“這麽晚了,還有人放水燈?”

秦震天抬頭望去,隔著一段距離,他也瞧不清是誰在湖邊放水燈,隻是聽侯爺夫人似乎十分歡喜,便含笑道:“咱們走過去看看吧,到底是哪個丫頭有這般的心思!”

他認為是下人,是因為家中女眷除了風鈞妍和秦沝妤不在之外,全都在場了。

侯爺夫婦多少被放水燈的景致吸引住,忘記方才的不快,腳步輕快地跟著秦震天跟過去了。

“沝妤?”柳青眉驚呼一聲,“怎地是你?”

秦沝妤身子一震,凝眸看去,那盈盈站起,一色月牙色長裙的女子,不是秦沝妤又是誰?

秦沝妤仿佛這才看到眾人過來,急急過來行禮:“沝妤見過侯爺,見過夫人!”然後退到一旁跟家中長輩見禮,如此識大體,渾然不見習武女子的粗魯。

秦震天冷下臉道:“為父命人去請你,你因何不趕快前往明香園,卻躲在這裏放什麽水燈?莫非不知道家中來了貴客麽?”

秦沝妤斂眉道:“回父親的話,女兒見今夜十五,月兒正圓,又加上有貴客臨門,便借此機會放水燈為家人和侯爺一家祈福,祈求祖母身體安康,祈求父親官運亨通,祈求侯爺夫婦恩愛萬年,再祈求大娘身體早日康複,一家和睦。”

寧安侯大為歡喜,滿意的凝視著沝妤道:“真是個有心思的孩子!”

寧安候夫人也是十分的歡喜,上前就拉著沝妤的手道:“瞧你的手都涼了,這湖麵風大,仔細身子。”

沝妤充滿歉意的道,“沝妤怠慢了侯爺和夫人,還請見諒!”

“什麽話?沒有怠慢,我這心裏十分歡喜,我果真沒看錯你,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寧安候夫人拍著她的手背欣喜地道,心中要娶沝妤為程家媳婦的念頭更甚了。

秦沝瑩聽到寧安候夫人對沝妤讚賞有加,當下就沉了臉,她忿忿地看向秦沝妤,想不明白她為何會無端出現在這裏放水燈。

程靳笠在見到沝妤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愣住了。他以前也見過沝妤數次,但是每次見她都是在鎮國將軍府跟鎮國將軍學武,滿頭青絲束起,日光下一身吸汗的粗布勁裝,出手霍霍有勁,不見半點優雅,隻覺得粗魯不已。每次見到他來,她都會停下手,羞澀地站立一旁,不敢抬眸瞧他。

一向受女子追捧的他,豈會不知道她這副神態意味著什麽?他更是不屑,身為女子,竟半點矜持都沒有,久而久之,便見到沝妤就心生厭惡,這一年多以來,去到將軍府,一聽到沝妤在府中習武,便打道回府,連好友的挽留都渾然不顧。

而今日再見,她身穿月牙色長裙立於湖邊,秋風揚起她的手臂上的纏臂輕紗,衣袂飄飄,仿若仙女下凡,和往日滿身臭汗的丫頭有天淵之別。

秦沝瑩見程靳笠癡癡地看著沝妤,心下更是憤怒,竟不顧侯爺夫婦在場,上前就質問,“你不前去迎客,卻在這裏放什麽水燈?”

秦沝妤抬眸看著秦沝瑩,這是她重生之後第一次見秦沝瑩。前世之事仿若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她仿佛又感受到喉痛的那種腥甜,仿佛血液隨時從口中噴出,她要用強大的心裏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隻是眸子,還是抹不掉那一抹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