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好奇的,於是耐心的等待著他繼續。
他換了個姿勢,舒適的靠著椅背,單手撐著腦袋。
或許那些遙遠的記憶此時此刻就在他眼前,將往事清晰展現,“有件事兒沈涵應該跟你提起過。”
“什麽事兒?”涵哥與我說的很多,不過他這樣問,我當然想到了前幾天跟沈涵見麵時,他提起過的那一件。
便又道,“之前涵哥說過,你給他介紹了那個師傅,他也曾遠赴泰國去見過師傅,然後提起了對你的什麽誡告,可我不太了解那是什麽,沈涵也沒說,偏要我來問你。”
“他也不是故意想瞞,不過,”陸應川皺著眉頭,忽然又笑了,可能想到了什麽嚴肅卻又十分可笑的事情,“他能告訴你這些就算是不錯,這是我自己的私人事情。”
說著他垂下眼皮,伸開五指,看著那枚黑色的戒指。
“你見過我背後的紋身,但其實它有點來曆跟說法。”陸應川的視線投向虛空,好像穿越時光,回到了很久的從前。
而我也隨著他的講述,一直往前,追溯到我與他還沒真正認識的時候。
“我那會兒已經注意到你,不過你每天的注意力都在學業上,可能對於我這種外人眼裏的紈絝不太感興趣。”
說實話,我從沒有覺得他是紈絝,隻是當初我對於男女之間那些事真的興趣不大,沒有注意到他也是很自然的。
況且他性子也傲,從來沒有想過做些什麽引起我的注意,學校裏那麽多人,我們擦肩而過豈不是很正常的。
可陸應川對此似乎耿耿於懷。
“當時圍在我身邊的人可也不少,可偏偏我對你有意思,你就瞧我不上,無論做什麽都換不來你多看我一眼,而我當時身邊那群人都知道我的想法。”那個時候年紀小,陸應川也沒想藏著掖著,所以他身邊那群狐朋狗友終免不了要出些餿主意。
這些事情我都已經知道,所以他講的也沒有太細致,隻末了總結,“後來的事你都知道,周芳出事,我也沒有心情再去想談情說愛那些,於是在朋友的指點下找了這位師傅。”
“其實當時我也不信,隻是抱著散心的態度想出去一趟,若是可以,也願意超度一個枉死的靈魂。”
他當時的心態就是這樣,邏輯簡單,細想也無可厚非。
隻可惜命運使然,就是這樣陰差陽錯的撞見了影響他一生以及我一生的人。
“師傅確實是個很神奇的人,我不知該用怎樣的詞匯來形容他更合適,那天我才下飛機,跟在路導後麵,才到了師傅隱居的住所,便看他已經站在門外等我。”陸應川描述當時。
其實師傅穿著也很簡單,看上去沒給他什麽仙風道骨的感覺,最多算是有點特殊的氣質。
“跟師傅見麵,他也沒問我太多,隻是要了我的生辰,算了一下,然後說我身上有殺孽,我當時很震驚,以為是朋友把我的情況透露給了他,於是詢問是否周芳這一條命真要算在我身上?”
“可我沒想到的是,師傅卻說周芳這事跟我無關,既然法都沒有判我,那這筆債自然算不到我頭上,他說我的殺債是另一種。”
“我生命中會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因我而去,這才是我的孽債,也是我的劫,他勸告我,若不想要承受這筆債,則應修身養性,三十歲之前不要考慮結婚生子的事。”
“我當時覺得好笑,也沒有上心,畢竟我此番來隻為了超度周芳,至於三十歲以前結婚生子的事,我壓根沒想過。”
他們圈裏那些人三十歲都算年輕,也還沒玩夠。
陸應川也一樣,不急這一時半會結婚生子。
隻是他沒想到,這不久之後他會剛好有個機會與我同校。
當時他想的也不過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能有個熟悉的寄托,遠遠看著也還可,誰知到了這之後我卻反而注意到他。
後麵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他本來就喜歡我,見到我之後自然忍不住想要認識,走近一些。
而我那會見他,其實是完全被他吸引的,從來沒有想過陸應川這種人會喜歡我在先。
我們倆的發展幾乎沒有任何阻礙,連他自己都覺得順利的超乎預料。
再後來,故事就順理成章的發生。
陸應川那會兒是真的喜歡我,他如今說起也是唏噓的。
“我覺得能娶到你還挺不可思議的,後麵的事情你自己都知道,犯不著我多說,隻是那會兒喜悅太過,完全忘記了大師的誡告,直到後來,我們年紀不小,感情又有了一些摩擦,陪沈涵去見師傅的時候,我明明沒有要與他說話的打算,可師傅卻讓沈涵轉告我,說我應了戒。”
“這句話就像雷埋在我的心裏,其實我本想過,若隻是三十歲之前不能結婚生子,或許與你離婚,心裏留一個名分,三十歲之後再在一起不晚。”
“況且那會兒我們感情不和,我也確實覺得很煩悶,想要透口氣,這兩件事給了我很大的壓力,偏巧,那個時候你又因為徐娩不斷的鬧騰,我心中也越來越煩,節骨眼上,你忽然告訴我你懷孕了。”
“我心裏一直想要個孩子,可當你告訴我你懷孕的時刻,我一點都沒覺得輕鬆。”
因為陸應川冥冥之中便有一種感覺,知道大師所說不假,似乎有些東西正在驗證。
每一樣事情的走向,都超乎了他的預料。
所以他有些慌。
而在這種情緒下,我還不斷的找他麻煩,更讓他覺得抑鬱想要逃脫。
索性拿徐娩做幌子要與我離婚,最要緊的是希望在孩子成型之前徹底擺脫掉我,至少能夠讓大師所說不被應驗。
然而沒來得及與我離婚,孩子就先走了,他自然痛苦,把這一切都歸咎到自己的身上。
“那段時間我不是不想見你,隻是覺得沒有辦法麵對你,況且那段時間你的心情也不好,見了麵怕又刺激到你。”
流產之後的我確實渾渾噩噩,如今也回憶不起究竟發生了哪些事情,隻聽他這樣一說,心裏頭十分唏噓。
冥冥之中我們被命運引導,在詭譎風波裏終於走到今天。
我與他安安靜靜的坐著,直到天亮。
整件事所有的謎團都已經在我麵前揭開。
我整個人隻覺得輕鬆,從今往後再也不被往事所牽絆。
跟陸應川算是和好,但感情也難回到最初,我如今確實不願再把心思放在愛情當中。
在京州悶了許久,我抽了個空,想要出去散散心,他也答應了。
臨走的時候陸應川問我什麽時候回來。
我卻搖了搖頭。
如今我輕鬆自在,沒有孩子沒有家庭的束縛,媽媽身體狀況也尚可,所以我想給自己更多的時間去消化這一切。
“不知道,也許三五天,有可能一兩月,也說不定在外麵住的舒坦,年把兩年再回來。”我沒有開玩笑,陸應川也看得出我沒有開玩笑。
可他沒有催我,也沒有給我壓力,或許他自己也需要時間去消化經曆的所有一切。
讓風浪平息。
我走的那一天他送我到機場,我沒有通知其他任何人來,隻有他與我。
臨別時我們擁抱,他在我心裏仍然是那樣親密的。
待到機場的廣播響起,我們才互相鬆開手。
“再見,陸應川。”
他摸摸我的臉頰,言語溫柔,“別說的不能再見麵了一樣,如果我想你,你也攔不住我去看你。”
我笑笑,跟他揮揮手。
前行山高水遠,我與他或許後會有期。
再見,陸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