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司玹師叔……”

在南辭推開門的一刹那,璃紅月撲了出來,她的腳不小心勾住了門邊的櫃腳,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朝著南辭的方向摔去。

這一摔,不禁自己倒了,還把那個竹木衣櫃也帶倒了。

整個人,便連著衣櫃上層放著的衣服,像潑出來的水一般,全都砸到了南辭身上。

屋子裏,首先是“錚”的一聲嗡鳴,緊接著是一片咣當和嘩啦的聲響,櫃子和焦尾琴轟然倒地,砸起一片塵埃。

竹木衣櫃瞬間四分五裂,仿佛是一個裂開了口的瓜。

焦尾琴看上去則要結實很多,摔了這麽一下,連個角都沒有磕破。

璃紅月揉了揉眼睛,張嘴就是大哭:“我、我渾身疼……我還把大師兄的櫃子弄壞了!哇……”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哭的滿臉通紅,幾乎要背過氣去。

南辭滿頭大汗,顧不上管自己的衣櫃和琴,急忙把璃紅月扶起來:“你怎麽樣?有沒有摔著?師叔,快點給小師妹看看!”

司玹也被剛才這一連串變故帶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他剛剛站穩,就被南辭催著趕緊過來給璃紅月把脈。

把了半天,他捏著胡子眯起眼睛。臉上有些許疑惑。但是看著璃紅月哭到發白的臉,又說:“可能是經脈還有些閉塞,所以導致身體穴位有些疼痛罷了。沒事沒事,再修養一兩天就好了。”

聽到這裏,南辭才稍微鬆了口氣,他扶著璃紅月起來,還是忍不住仔細地上下查看:“你怎麽樣?有沒有摔傷?”

然而,璃紅月卻撇著嘴,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她哽咽著說道:“我、我把大師兄的箱子弄壞了……”

南辭聽了,連忙安慰她:“不要緊不要緊,不過是個箱子,回頭大師兄再砍些竹子重新打一個就是了……”

說著,他的目光落到那張焦尾琴上,像是被什麽深深地刺痛了,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帶著無法言語的沉沉傷痛。

半晌,他抹了抹璃紅月的眼淚,道:“小師妹,你先去休息,大師兄收拾一下,給你做早飯。”

璃紅月忽然就有些愧疚。

她知道南辭有事瞞著她,可他對穀嵐疏和程方這兩個師妹師弟是真的好,是發自肺腑,掏心掏肺的那種好。

這張焦尾琴,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才會被他那麽珍而重之地藏在衣櫃的下麵。

可是自己為了讓真相重見天日,卻不管不顧地把那琴摔了出來,絲毫不顧及它是否會破損。

南辭走到屋裏,彎下腰,雙手輕輕握住琴的兩端,將它緩緩扶起。

那張琴異常堅固,雖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是琴弦沒斷,琴架也沒散,隻是上麵落了滿層的灰,還有很多的竹木碎屑,就像一件破舊的家具,再也看不出剛才的光亮溫潤。

南辭從角落裏找出一塊柔軟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琴身。

他的動作輕柔而緩慢,仿佛在對待一件無價之寶。

南辭沒再說話,隻是從狼藉中翻出一塊軟布,輕柔而緩慢地擦拭著琴身。

司玹站在一邊,擰著眉頭,冷冷地盯著他。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說。

璃紅月走上前去,也幫著南辭整理這一地的雜亂。

南辭抬頭,溫柔道:“小師妹,你身體不舒服,先去休息吧。”

“沒事,我現在不疼了。”璃紅月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大師兄,你怎麽有張琴?以前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她和程方一路相伴這麽久,程方幾乎把小時候尿過幾次床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卻始終沒有說過南辭的屋子裏藏著一張琴,也沒說過南辭擅琴藝。

程方沒有提起過的事情,一定是他也不知道。

而程方不知道的,曾經的穀嵐疏也一定不知道。

南辭的眼神暗了暗,正要開口,卻聽到司玹一聲冷哼:“又不是什麽好東西,有什麽好提的?”

說完,他扭過身,自顧自地走了。

往日裏他過來,總是要在落霞峰蹭一頓飯的。

但是這一次,他連飯也沒吃,就背著手下山去了,像是在和誰生氣似的。

最奇怪的是南辭,他低著頭,像是沒聽見一樣,沒有像之前那樣挽留司玹。

“大師兄……”

南辭手上的動作一停,眼眸中似有雲起雲落。

片刻後,他抬起頭來,輕輕地一笑,對璃紅月說:“小師妹,你想不想聽大師兄彈琴?一會吃完早飯,大師兄彈一支曲子給你聽好不好?”

璃紅月沒想到南辭會這麽說,她立刻點頭答應:“好,我聽大師兄彈琴。”

她本以為南辭會回避談論這張琴,自己正在想該如何套話。

沒想到南辭卻毫不回避,還說要彈支曲子給她聽。

這樣當然好,隻要南辭不是打定了主意閉口不言,她總有辦法能探聽到真相。

早飯後,南辭背起琴,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他走。

璃紅月不明所以,但隻能跟在他後麵。

南辭一路進山,左看看右看看,嘴裏還嘀咕著:“這裏不行,太曬……這裏也不行,不夠雅致……”

直到他找到一處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見底,他才滿意了。在小溪邊找到一棵茂盛的老鬆樹,將手中提著的書案擺在鬆樹下,溪水旁。

他從褡褳裏翻出一支白柚花瓶,又從旁邊折了兩支梨花,插到花瓶當中。

再拿出一個精巧的獸首小香爐,焚了香……

最後,他束發,淨手,整理衣衫,這才將焦尾琴莊重地請上來。

璃紅月看的目瞪口呆。

當了這麽久的落霞峰的弟子,她竟然不知道,山中還有香料這種東西……

那香味淡淡的,悄然彌漫,宛如天邊初晴後的清荷,優雅而靜謐。它並不濃烈撲鼻,而是輕輕盈盈,如同晨霧般嫋嫋飄過來,讓人聞之心安。

直到南辭拿出一塊鬆脂,開始給給琴弦上油,她才猛然想起來,她聞過這種味道!

清雅,靜謐。

曾經有一個人,整棟府邸什麽都沒有,卻在每一個房間都燃了這種香!

芙蓉香……

玄鐵州,睚眥。

璃紅月站起來,脫口而出:“你怎麽會有這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