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猶如金色的綢緞般柔和地灑落,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梢,斑駁地映照在地麵上。

在這寧靜之中,南辭的臉色卻如同被驟風席卷過的湖麵,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變得蒼白如紙。

他翕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沉重。

南辭的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終於,在長久的沉默之後,他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而顫抖:“你……你是何時……何時去的小青嶺?”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一般,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震驚與痛苦。

他在程方和穀嵐疏很小的時候,就曾經告訴過他們,師父在小青嶺閉關,一旦被打擾,就會走火入魔。

所以即便有天大的事,也不要去小青嶺,打擾了師父修行。

程方和穀嵐疏很乖,也很聽話。

這些年來,無論他們遭遇了什麽樣的折磨和欺辱,都忍了下來。

再思念師父,再渴望有人能給他們做主,他們也從來沒有去過小青嶺,生怕自己心中的那位師父,會因為他們的一時莽撞而遭遇不幸。

可是現在,穀嵐疏說,她去過小青嶺……

她去過小青嶺,她見過落霞,她早就已經知道所謂的“閉關”不過是個幌子!

璃紅月靜靜道:“在去太清神域之前,我在後山閑逛,無意間發現了那個山洞。”

南辭臉色慘白,如同被秋風中的枯葉,搖搖欲墜。

那一刹那,他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力量,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眼前旋轉、模糊。他艱難地穩住身形,但最終還是無力地跌坐在了那塊冷硬的青石之上。

青石冰涼刺骨,卻仿佛無法喚醒他體內那一絲微弱的生機。他緊閉雙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仿佛是兩座孤獨的山峰,默默承受著無盡的沉重。

焦尾琴被他的手指勾到,發出“錚”地一聲輕響。宛如深山中的古寺鍾聲,悠遠而深沉。

南辭的睫毛微微顫動,他緩緩睜開眼睛,望向那把焦尾琴。

琴身上那些歲月留下的痕跡,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琴弦,指尖傳來的是溫潤的觸感,直透心扉。

南辭終於回過神來:“師父……他還好嗎?”

璃紅緩緩地蹲下身,她的眼眸中充滿了擔憂與不解。她抬頭仰視著南辭,明亮的大眼睛中閃爍著淚光:

“怎麽會好?被九幽鎖魂刀那樣的凶狠利器鎮壓著,他怎麽會好?大師兄,師父到底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

她曾經以為,落霞之所以被困在九幽鎖魂刀之下,是因為他卑鄙無恥,背信棄義地抽了妖獸陸吾的尾骨。但是現在看來,這一切的背後恐怕另有隱情。

南辭無力地閉上眼,臉頰上劃過兩行清淚:“冤孽啊……”

璃紅月:“大師兄,你就告訴我吧?之前師父不讓我和你們提起,是怕你們擔心他。可是現在,我已經是神域弟子了,我可以保護你們了!”

南辭原本淒苦的麵容在聽到“神域”二字後,突然泛起一陣微妙的變化,就像靜謐的湖麵被微風輕輕吹皺。

他雙眸緩緩睜開,瞳孔中的迷茫和渙散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銳利和警覺。

他凝視著璃紅月,聲音低沉而嚴肅:“你在神域……是否遇見了青木星君?他,是否對你說了什麽?”

青木星君?

璃紅月不禁一愣,這裏麵還有那個老陰匹的事情嗎?

她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我在神域當中,甚少見到青木星君。”

南辭凝視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人心。

“那你是怎麽知道,困住師父的是九幽鎖魂刀?”

璃紅月登時一滯,心髒狂跳不止。

是了,以穀嵐疏的見識,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認得出九幽鎖魂刀?

她低下頭,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我在太清神域的萬獸苑中修煉時,曾遇到了一隻陸吾,它告訴了我一件事……”

她把陸吾是如何認識了一位修士,如何被那修士所騙,如何在渡劫的時候被抽取了尾骨,又如何跑來衡陽宗大開殺戒,最後不敵,被九幽鎖魂刀所擒……全都告訴了南辭。

“那陸吾最初認出我是衡陽弟子,是因為我身上的味道。當時我還知道,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他說的味道,應該就是我身上的芙蓉香。”

璃紅月趴在南辭膝頭,仰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淚光:“可是大師兄,如果這芙蓉香是秀崖神女送給你的,那麽傷害陸吾的,就不是衡陽宗的人,而是落霞峰!”

南辭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輕輕撫摸著璃紅月的秀發,仿佛在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

他沒有說話,隻是長長地歎息一聲。

然而,璃紅月卻似乎並沒有被安慰到,她的淚水更加洶湧:““大師兄,你告訴我,做出那樣背信棄義的事情的人,是不是師父?”

南辭原本隻是靜靜地聽著,可是在聽到後,他的身體微微一顫,目光瞬間變得如冰刃般銳利。

他的眼中,原本的沉痛與凝重被一種冷冽的寒意所替代,那寒意仿佛能凍結人的靈魂。他眼中泛起了層層寒意。

“小師妹,”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你要記住,咱們的師父,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正直、最善良的人。你可以質疑任何人,但永遠都不能懷疑他。”

南辭緩緩地站起身來,陽光透過鬆林的縫隙,斑駁地灑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了一道金色的輪廓。

他的臉隱藏在黑暗裏,看不出表情。

隻有那雙眸子,亮的出奇,仿佛深夜裏的寒星。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沒有什麽好瞞的了。你跟我來,我會讓你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南辭邁開了步伐,向著後山走去。陽光在他身後拉長了一道長長的影子,顯得沉重又堅定。

璃紅月看出來了,他去的方向,是小青嶺。

她沒再說話,立刻起身,跟在了南辭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