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芬芳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話也沒說,她不能跟婆母頂嘴。

杜老太冷笑,心道連一個丫頭都搞不定,真是沒用。

於是,她決定親自出馬。

她找到陶枝的時候,陶枝正從地窖處回來。

杜老太站在門口等,瞧見了她,忙喊道:“陶丫頭,你回來了。”

陶枝看了看杜老太,立刻心生警惕,麵上卻仍是淡淡,“您有什麽事嗎?”

杜老太堆起笑,“我說丫頭啊,聽村裏人說,你家糧食和肉都多,能不能給我們一點兒?我家幾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

果然,是衝著她的糧食來的!

陶枝笑笑,“這當然可以呀。既然您是姨母的婆婆,我就給你算便宜點兒,按照市場價的半價賣給您,您看怎樣?”

杜老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眉毛挑得老高,仿佛陶枝說的話她聽不懂,“你還要收錢?”

“是啊。不立規矩不成方圓。如果人人都仗著關係來找我要東西,那其他人怎麽想?我這裏就是用錢或者用勞動來換。沒有白的東西的道理。”

“可是,那是你姨母啊,我們是你姨母的家人。”杜老太此刻還不敢翻臉,她沒有老糊塗到這種地步。

王氏一早都打聽好了,這個村裏,陶枝這丫頭的威信都快跟裏正差不多了。村民們都喜歡她,對她稱讚有加。而且她的物資是最多的。這無論如何都要搞好關係呀!

“那些村民,流民,都是通過幹活才有物資換。除了姨母,你們和我,也不是真的親戚,所以也得按照規矩來。”

幹活?杜老太氣得不行。雖然她家沒落了,但她可不願意給別人家幹活!

杜老太氣呼呼地回到家,王氏連忙迎了上來,“娘,那丫頭怎麽說?”

杜老太冷哼:“那死丫頭不肯給,說要拿勞動去換。還說,其他村裏的人都是這樣的,沒有白得的道理。真是豈有此理!?”

王氏心底竊笑,她就知道三弟媳沒什麽用,這投奔過來也不頂用啊,還讓她們幹活。

雖然她們幾個兒媳婦一直都在幹活,幹活也沒什麽可丟臉的。說到底還是杜老太放不下麵子罷了,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願意和其他泥腿子一樣幹農活。

“娘,幹活,那就讓三弟媳去幹活唄。我看那個陶丫頭好不好意思讓自己的親姨母幹活……”

杜老太眼睛一橫,“那我們家活誰來幹?你幹?”

王氏訕笑兩聲,“娘,你知道的,我還要帶我家那倆混小子呢。”

她的兩個兒子都八九歲了,明明可以跟著一起幹活了,卻還是被寵得跟小公子似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杜老太是偏疼她長房的兩個大孫子的,於是也沒說什麽。

總歸是還有二房媳婦高氏和二房生的那個賠錢貨可以幹活。

“阿奶,有肉吃嗎?我們想吃肉!”長房的兒子杜康、杜鬆來了,抱著杜老太不撒手。

杜老太一瞧見最疼愛的孫子來了,眼睛立刻笑成了一條縫,“阿奶這就讓你們吃上肉。”

杜康杜鬆聽到可以吃肉的,高興地直咋呼。

他們從家裏一路奔波到這裏,一直沒有吃上肉。現在終於可以吃上肉了!

“奶奶真好。”杜康是長房的長子,最會拍馬屁,也最得杜老太歡心。

杜老太回房後,從裏麵拿了些銅板出來,喊來王氏,“老大媳婦,你去跟村裏人買點肉。”

王氏看到還要花錢,覺得自己的婆婆真是昏了頭,“怎麽還花錢買呢?不是有那個死丫頭嗎?”

杜老太沒好氣地白了王氏一眼,“你這個蠢貨,你懂個什麽?”

王氏被訓了,還不大服氣,卻聽見自己的婆婆又解釋道:“我們拿錢買,村裏的人會怎麽想?會覺得陶丫頭,苛責自己的姨母,連肉還要上外麵買。誰不知道她家的存貨最多?她現在是得人心,可是時間長了,那就說不準了。”

王氏樂了,“還是娘你想得周到。”

於是,王氏拿著錢就去找村民買肉了。

王氏每問一家,就說一遍:“我們也不想離開自家來到這裏,可是杜家老大老二都去參軍了,五年才回一次,隻有個杜老三一個成年男丁,我們養不活這麽大一家子啊,實在是沒法子,才來投奔陶丫頭。於是我們跋山涉水來了風煙縣。誰曾想,陶丫頭拿不出多餘的肉,現在我們隻能花錢找大家買肉給孩子們吃。我們家孩子現在都還小,每天一睜眼就是這麽多嗷嗷待哺的小子張嘴要吃飯呢。”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公公去世得早,我們命苦,但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雖然絕大多村民家都沒有什麽肉可以賣,但,這個事情確實就這樣傳開了。

王氏最後那點銅板,隻買了半斤風幹的肉。

她覺得自己這事辦得漂亮極了,拿著肉就回去同杜老太炫耀了,將自己對村民說的那些添油加醋的話也一並說了。

杜老太點點頭,這王氏,是這三個媳婦裏最機靈的一個,雖然心眼子多,但好歹能為她所用。

她倒要看看,這樣一來,三房媳婦和陶丫頭要怎麽應對!

村裏來了人,就有新的八卦,短短幾天,好多家都聽說了這個事情。陶姑娘的姨母來了,但是沒有肉吃,一副被苛責了的樣子,還需要上外麵找村民們買。

但是,他們壓根不信。

一來陶姑娘不是那種人,幫他們都幫了那麽多,不可能不幫自己的姨母一家;二來,陶姑娘都騰出自家屋子給他們住了,還給了吃給了喝,就是不給肉,又能咋滴?現在的糧食多貴啊。就算她家養了鴨羊牛,那也不是隨便宰著吃的,鴨要下蛋,牛不可殺,羊毛他們現在也知道價值了,可以做冬天的襖子,別提多暖和了。這不論怎樣看,都是留著比宰來吃來得強。

“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候,都鬧旱災了,還想吃肉麽?”

“就是就是,還真當自己是縣城裏的大戶啊?”

“我看她們就是腦子進了水,分不清好歹,還想逮著陶姑娘撈好處。”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有些話被二房的高氏聽了進去,她去村子井裏提水的路上聽到了幾嘴,臉臊得慌,灰溜溜地逃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