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顧森嶼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個人的麵孔,還能聞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這個戰場，真實的不像是夢境。
他下意識往地上看，就見帝君的玄色衣衫正往下淌著血，周身魔氣環繞，劍身散發著絢爛的白光，刺得顧森嶼眼睛生疼。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順著帝君的視線往前看去，就見前方是一團格外濃厚的黑影，時不時往外散發著魔氣。
無彧上神斬殺了一個魔人後，飛身過來，看著帝君的眼睛赤紅，“帝君？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在帝君高冷的神情下，無彧再次出口質問：“還是說,外界的猜疑都是對的，你和魔人勾結到了一起？”
此話一出，帝君才終於施舍般看了他一眼，哂笑一聲，琥珀色的眼睛帶著威壓。
無彧心神一凜,不由往後退了兩步，喉嚨不自覺上下滾動，心底極度恐慌。
帝君難道發現了？
不可能呀！
他想開口試探，卻不想帝君已經轉移了視線，繼續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團漸漸成型的黑氣。
顧森嶼也不知為何,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圖，帝君是在等那魔君衝破枷鎖的時候。
隻有在那個時候，魔君才是最脆弱的。
所以他不願現在動手，耗費神力。
周遭魔人不斷來襲，無彧就算是想幹些什麽也不敢當著他的麵，隻得奮力擊殺，原本五彩斑斕的衣服徹底被血染黑。
直到一位魔將殺了過來，無彧才無法顧及帝君，轉身和魔將大戰，但很顯然，無彧對自己飛升上神的能力自信過了頭，沒一會兒就被魔將押著打。
可就算這樣帝君沒有要插手幫忙的意思，也是在這個時候，無彧才真的明白，帝君這人冷心冷情，他們這些上神在帝君的眼裏，隻怕還沒有魔君重要！
無彧心底最後一點猶豫消失了，咬著牙道：“帝君，你不願意動手，是否和你即將要羽化有關係？”
這話一出，那魔將都愣在了原地。
自盤古開天地以來，和帝君差不多同時期的上神門基本都已羽化，唯有帝君，仿若是與天同壽。
直到這一刻，帝君向來無波無瀾的臉終於出現了變化，他看向無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在無彧驚詫的眼神中，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聲音極度冷漠：“你找死嗎？”
周圍的天將們不知發生了何事，紛紛上前來勸阻：“帝君三思啊！”
“無彧上神好歹也是上神，帝君不問青紅皂白就對他動手，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呸得說不過去！
現在是什麽時候，無彧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別說帝君了，就連顧森嶼都想掐死無彧。
那即將要衝出封印的魔君若是聽到這話，隻怕大牙都要笑掉了。
果然下一秒，那團黑影發出猛烈的笑聲，笑聲直達天際，震得顧森嶼耳朵生疼，心髒隨著他的笑聲跳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衝出胸膛。
好奇怪，明明隻是夢境，為何自己的感受會這樣清晰？
他拚命捂著耳朵，就見那團黑影魔氣翻湧得更加厲害。
“青陽小兒，你終於要死了啊！”
此話一落，圍繞在帝君身邊的上神、天將們紛紛都住了手，看向帝君的眼神竟帶了幾分迷茫。
他們聽到了什麽？
他們天界的無敵戰神，定海神針，要羽化了？
下一秒，無盡的恐懼席卷著在場的每一位神。
若是帝君羽化了，那他們這些上神還有活路嗎？
三界大亂這四個字瞬間如同陰雲一般，籠罩在這些人心頭。
“定神！”帝君低沉的嗓音響起，這些仿佛被捆仙繩捆住的神仙才終於回過神來。
帝君並未再說話，但這些神仙們卻已反應了過來，此刻不是害怕的時候，帝君還在，他們的希望就還在，他們要做的就是斬殺魔人，給帝君減輕負擔。
喊殺的聲音再次響起，帝君這才重新將視線落在了無彧的身上，手中的力道更重，幾乎掐得無彧呼吸不過來。
無彧臉色漲紅，嘴角卻牽起一抹詭異的笑：“我可是十方部落的唯一後人，帝君真的敢殺我嗎？”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竟敢說這樣挑釁的話：“帝君難道就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
直到這時，帝君才掀起眼皮沉沉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樣子牢牢記住一般。
下一秒，帝君道：“我不好奇，因為，你要死了。”
他的話音一落，隨著哢嚓一聲，無彧的頭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的嘴角還上揚著，眼底還帶了幾分難以置信，下一秒，無彧的身體漸漸開始透明，隨後星星點點飄散。
“無彧！”
誰也沒想到，帝君今日竟會斬殺了一位上神。
有人轉身就往天宮的方向走，這事實在是太大了，他們必須要上報天君。
顧森嶼也沒想到帝君毫無顧忌地說殺就殺。
那十方部落當年為封印魔君也是出了大力氣的，這些年隨著族人的逐漸凋落，竟隻剩下無彧一人。
而此刻，隨著無彧的消散，十方部落徹底泯滅。
顧森嶼忽然揉了揉眼睛，他看到了什麽？無彧飄散的那些魂體竟變成了黑色，和周圍的魔氣融為了一體。
魔君猛地吐了一口血，沙啞著嗓音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我沒必要為你解惑。”
帝君抬手設立了一個結界，隨後便閉著眼睛在結界裏麵打坐，不管魔君如何發瘋，周圍戰場如何激烈，他這裏都始終是個淨土。
顧森嶼在這一刻終於確定了，無彧說的是真的，帝君要羽化了，所以他才會不動手，才會想要在魔君衝破封印的那一瞬間一擊必殺。
他也不知道為何，忽然就明白了帝君的心。
除了擊殺魔君之外，帝君還想以自身全部神力封印住整個酆淵，以保三界長久太平。
這樣的決定，他定是在腦海中演練了千百遍，所以才會無視別人對他的誤解。
可誰知，這一切算計都被無彧給破壞了。
從他喊破帝君即將要羽化的事情後，魔君就一定會盤算著怎麽扳回這個劣勢了。
顧森嶼鼻尖微酸，眼眶漸漸濕潤。
原來強大如帝君，也會有無可奈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