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陸媛,她還不滿二十歲,基本上這一生就是宣告結束了,不管是未來嫁人,還是別的,陸媛現在的情況都不算理想,如果有傳染病的話,紀禾看著手上的報告,應該說是已經有了傳染病。
她把報告收起來,對著那邊還在說話的陸霆還有張蘭招了招手,現在放她一個人,八成會想不開。
兩人走過來,看她麵色沉重,就知道比想象中還要差,紀禾把報告遞給兩個人,剛才接觸陸媛的時候她就已經拿到了陸媛的頭發,現在陸霆本身焦灼,所以紀禾這一趟倒是很順利。
她借口去衛生間,細心地放在牛皮紙袋子裏,現在已經有DNA技術了,不過大部分的技術還是用在司法實踐上,陸臻應該能有渠道,所以倒是不擔心,她收好之後出來,看到外麵淚流滿麵的陸霆,還有不知所措的張蘭。
如果開始是懷疑的話,現在確定下來,才是真正的開始。
一個花季女孩得了這樣那樣的病,不用說也是宣告結束了。
她站在兩個人的後麵,看著一臉呆滯的陸媛,陸霆走過去,在她的身邊坐下來說:“沒事,生病了我們就治病,你在家裏,爸可以養你。”
這句話讓陸媛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看向陸霆,但是又不敢觸碰他,她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尤其是胳膊上,那天見麵的時候還不算明顯,估計是後麵陸霆氣不過也用了家法,但是在病痛和生命麵前,陸霆選擇原諒了這個女兒。
他這麽要麵子的一個人,能把這件事情這樣放下,可見是對這個孩子疼到心眼裏了的。
張蘭看到父子倆坐下來說話,則是默默地走到了外麵,紀禾跟著張蘭走了出去,看到她在醫院附近的一個報停裏麵打電話,紀禾不敢靠得太近,隻能繞道報停的後麵去,所以聽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最後一句邊哭邊說的話倒是很清晰。
“我們的孩子……以後可怎麽辦啊……一輩子都毀了……”
紀禾想,也許不需要親子鑒定,也能確定陸媛應該不是陸霆的孩子了。
等到她走遠,紀禾打了個電話給陸臻,她簡單說了一下陸媛的病情,然後說道:“東西我已經拿到手了,但是……”
“怎麽了?”
紀禾沒有說話,這話說出來太過殘忍,如果說陸媛不是無辜的,那陸知呢?
“放心吧,我已經給陸知買票了,他很快就會來北京,倒時候先住在我們家吧,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弟弟,小時候我既然教他了,以後也不會不管他的,至於陸媛……再說吧。”
他想到了紀禾的顧慮。
其實一開始陸臻也沒有不管陸媛,他甚至是盡心盡力的幫她找工作,也是想讓她來北京好好生存的,隻不過陸媛不爭氣,再加上她次次針對紀禾,陸臻有些反感了,所以才會放棄陸媛,但是他從小都是把陸知當親弟弟的。
不會坐視不理。
紀禾看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也就不在多說什麽。
陸媛的身體情況不算好,主要也是因為已經有顯性的病症了,要治療,陸霆幹脆直接給她辦理了住院,醫院的婦產科在北京不錯的了,紀禾倒是沒有陪同,晚上直接回家了,這樣的病,陸霆也說不出來讓紀禾照顧的話。
回去之後她把東西交給陸臻,信封上麵寫了名字,陸媛和陸霆,他點點頭收好,然後說道:“我給他買了明天來的機票,中午到,你去接他,先不要和他說家裏的事情。”
紀禾點頭說好。
“那你什麽時候回島上?”
“我今天和院長說了,在等一周吧,結果也應該出來了。”
紀禾抱著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裏說:“我今天聽到張蘭打電話了,陸媛應該大概率不是了,所以秦雙說的那個人也許就是陸媛的親生父親,這件事情,我們要怎麽和爸說?”
陸臻深吸一口氣說:“我會想辦法找到這個人的,先問他們要錢吧,讓爸知道有這麽個人,先接受一下,等我找到這個人,再去想想怎麽讓他說實話。”
紀禾回答好。
“我明天中午去接陸知,家裏的事情你放心吧,我也會注意趙俊實的。”
“我現在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事情已經不能更糟糕,我就擔心你的安全,隻要你安全,前麵是什麽樣子的我都不怕。”他抱著紀禾說道。
他唯一的軟肋,就是紀禾了。
紀禾清楚。
早上她起了個大早,給陸臻做了早飯之後就開車去了機場,機場的人不多,她在裏麵等了一會兒,等到陸知的飛機的落地,紀禾趕忙走到出口,就看到他跟著一個解放軍出來,等到陸知走到自己跟前那人才說:“您好,我是陸團長在西北的時候帶的兵,是他托我把陸知帶過來的。”
他現在還是未成年,坐飛機需要有一個監護人,紀禾點點頭,連忙稱謝。
“沒事的,人我安全給您送到了,我還要去部隊報道,就不打擾你們了。”他給紀禾敬了個禮,紀禾原本想送他過去,但是他以不方便為由婉拒了,想到他們都屬於特殊兵種,紀禾也沒有堅持,等到人走遠了,才拿著陸知的行李往車跟前走。
“突然過來會耽誤你的學業嗎?”紀禾問陸知。
他現在剛剛高一,還是跳了一級考上的高中的,因為學習成績好,所以其實老師並不太擔心他的學習情況。
陸知本來沉默不語,聽到紀禾問他才說:“不會耽誤,我自己可以複習,嫂子你放心吧,是我們家裏出什麽事情了嗎?”
紀禾搖搖頭說:“不是,就是你在家裏,你哥不放心你一個人,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煩別人。”
他們都來了北京,所以家裏就剩下了陸知一個人,陸臻的爺爺奶奶早都已經過世了,家裏沒有人可以照顧陸知,所以隻能委托附近的鄰居,隻是現在已經將近一個月過去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一直麻煩別人。
“嗯,嫂子你你放心,我不會耽誤學習的。”
紀禾點點頭。
陸知的行李不多,除了必須要換洗的衣物之外,其他都是書本,他自己已經開始學習高二的課程了,紀禾看到裏麵的一些書,像是問高三生借來的,有翻閱過的痕跡。
看到紀禾對他的書有些好奇,他幹脆走過來,拿起來一本放在紀禾的麵前說:“這是我哥讀高中時候的書,其實我們現在教材已經有些不一樣了,但是我還是找出來想學習一下,上麵的筆記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哥不需要做筆記。”
她就說這個書看起來有些眼熟。
其實紀禾學習的也不是這個版本,隻能說陸臻實在是學習的太超前了,他看過的高二的教材其實應該是上一屆的那個版本,到了紀禾他們還是換過一次書的,但是對他而言這不重要,不過在鍋爐房門口偶遇多次,紀禾也是見過他手裏麵拿著的一些書的,這本就在其中。
“你能看懂嗎?”
“能,就是有些還是需要記錄一下的,我不像我哥那樣聰明,他過目不忘。”
紀禾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少年已經沒有了年輕時候的稚氣,這讓她想起來自己的弟弟,於是便說道:“我見過你哥哥高中時候的樣子,我們是同學,他那會兒就像個書呆子似的,一天到晚就在鍋爐房門口捧著本書,也拿過這本書,當然你這裏麵大部分的書他應該都拿過,然後就一頁一頁的翻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看小說,你可不要學習他,你看他現在整個人都木訥得很,就是因為娛樂時間也在看書,有時候也要勞逸結合。”
陸知的性格跟陸臻還是不太一樣的,但是他很努力,也很聰明,雖然說學習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如果隻有一個目標,人有時候會禁不起打擊。
“我弟弟和你要是綜合一下就好了,一個是沒完沒了的完,一個是所有時間都在學習。”
開門聲響起,陸臻從外麵走進來說:“我就出去了一早上,就發現你在破壞我跟沈念的風評,說我是書呆子,說他是二流子?”
看向門口,紀禾對他的總結表示沒有什麽大問題,不過還是嘴硬的說了一句:“我說的也沒錯。”
“行,你說你的沒錯,等到下次他來,我會告訴他。”
“小念現在已經認真學習了,你可不要胡說八道。”紀禾不上套,直接鑽進廚房開始做飯,把時間留給兄弟兩個。
這頓飯應該是近段時間陸臻吃的最舒服的一頓飯了,大概是氣氛比較舒服,所以陸臻整個人看起來也要輕鬆不少,紀禾跟他說話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他和之前有點不同。
再看向陸知,她希望陸知是陸霆的孩子,否則他要麵對的或許比陸媛還要多。
陸臻還要上班,中午是特意回來見見陸知的,他吃完飯就走了,小屋早就收拾出來了,裏麵隻能擺下一張很小的床,紀禾還給他找了一個小桌子放進去,然後說道:“你姐最近身體不舒服,你先住下,等她好一點之後,我帶你去見他們。”
他是個懂事的孩子,詢問了陸媛的病情之後,也沒有提出要去找陸霆他們,反而是就在屋裏做作業。
把人留在家裏,紀禾拿著借條去了醫院,她沒有直接去找張蘭,而是趁著張蘭打水的功夫,把陸霆叫了出來,然後拿出來了兩張借條,還有她給楊真真的打的借條和陸霆說:“這是我一個朋友,她爺爺是退伍的老將軍,很看好陸臻,當時張姨著急問我借錢,隻有她手頭有活錢,我就隻能找她借了,但是她最近有點周轉不開,問我能不能快快點還錢,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找您的。”
一共加起來是五萬塊錢。
這就是一筆巨款。
陸霆看著兩個借條,聽明白了其中的關係之後說:“我帶了折子來,一會我把錢取給你。”
隻要搬出陸臻的前途,陸霆是願意拿錢的,這也是為什麽當初紀禾會借給張蘭的原因。
不過……
“她為什麽找你借錢?”
紀禾就把之前的事情全部都跟陸霆交代了,包括張蘭說那是他的遠房親戚,陸霆聽了之後麵色一沉,沒有繼續說話,隻是跟紀禾說讓她等著。
不到一個半小時,陸霆就從附近的銀行取了五萬塊錢給紀禾,用信封裹著,紀禾放在背包裏麵,眼看著陸霆氣勢洶洶的背影朝著病房去了,不一會兒走廊上就傳來了爭吵聲。
她站在走廊的拐角,剛好能聽到一些。
“紀禾說什麽你都信是不是?我幹什麽要問她借錢?”
“這借條上的字難道不是你的字?你不要把什麽事情都賴給紀禾,我還不知道你,你是不是還跟那個人有聯係?你忘了當初我們為什麽回西北?”
看來陸霆是知道這個人的。
“我當然知道,我沒有和他聯係,這就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啊。”
“別騙我了,你在北京能有什麽遠房親戚,不過就是那個人,你當時和我說他強迫你,我一直在幫你,後麵我們在一起,你說你們就沒有聯係了,都是他糾纏你,難道你這麽多年一直在欺騙我?”
“我沒有騙你!”
“你帶我去看你那個親戚。”
張蘭不說話了,沉默片刻後,陸霆說:“這麽多年,我一直這麽相信你,沒有想到你們還在私底下聯係,我現在都不知道你當年說的話有幾分真話,又有幾分假話,這件事不會就這麽過去,這個人,我一定要見到。”
說到後麵,陸霆的口吻裏麵有幾分警告。
聽到摔門聲響起來,紀禾才離開。
陸知基本不怎麽出門,他每天晚上還會在家裏做一頓飯,雖然都是一些比較簡單地菜,但是也會把廚房收拾幹淨,他自己在家可能也沒有怎麽麻煩過鄰居,看到他要麽就是在家裏幫忙做家務,要麽就看書,紀禾倒是覺得這樣影響發育,就打算帶他在北京逛逛。
兩人去天安門看了升旗儀式,又在故宮裏麵逛了一圈,紀禾下午有事,就帶著他去了工作室。
這對陸知來說是個很新鮮的世界,但是他不想沈念那樣活潑,比較內向,所以來了也就是好奇的四處看了看,就拿出作業來,在樓上的會議桌上寫作業。
剛好碰巧楊真真今天過來,一看到陸知就走到了紀禾的旁邊說:“你從哪兒撿了這麽個小弟弟?跟你老公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紀禾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陸知說:“他們倆不太像吧,明顯我老公更沉默一點。”
陸知身上還是有點少年氣的。
“並沒有,你老公每次來就拿著一本書,也坐在這個位置上,然後就一言不發的看書,還一臉嚴肅,你看這小孩,寫個作業還一臉嚴肅,不知道還以為他在簽十幾萬的合同呢。”
這麽一說,還真是,陸臻確實喜歡這個位置,每次來都坐在這裏。
“那你覺得他倆長得像不像?”紀禾問他。
“有點像,鼻子和嘴巴是有點像的,他也不抬頭,我也看不仔細啊,不過坐著都能看出來小孩挺高的,還是很像的。”
紀禾又仔細看了看,剛見陸知的時候他還是小孩,現在看著確實長大了不少,能看出來和之前是有點不一樣的,所以紀禾也是第一次審視長大了的陸知,說實話,好像是跟陸知有點像的。我
從外貌,到氣質,都有一些相似之處。
紀禾心放下了一半說:“他是陸臻的弟弟,長得像也是正常的。”
“我就說你從哪兒弄來一個小陸臻,嚇死人,不過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對了,我上次給你那幾個定製的單子做的怎麽樣了?”
紀禾現在定製接的比較少了,但是價格都比較好看,所以她基本上都是在家裏做,那幾個都已經做完了,就等著楊真真驗貨了,她匆忙進去看完之後就給紀禾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後說:“行,那我就一會兒帶走了,晚上我給他們送過去,這幾天我就不過來了,你那邊複賽是什麽時候?”
“應該是下個月就要過去了。”
“嗯,你把你的機票和住宿都算在工作室的賬上,然後我們到時候算總賬,我過兩天給工作室招個財務,畢竟你去比賽這也是提高咱們工作室身價的事情。”
原本紀禾是想自己自己自費的,所以還是表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楊真真堅持,她也隻好答應了,她還有事情就先走了,最近她來得少,工作室其他的活兒也不少,所以紀禾幹脆收拾起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下班了,就隻剩下她跟陸知兩個人。
紀禾點了點桌子說:“都八點了,你這看起書來就不看時間的毛病真的和你哥一模一樣,走吧,我帶你在外麵吃一點。”
陸知愣愣的點了點頭,他也沒有想到八點了。
北京的八點外麵還是有一點蕭條的,不過最近天氣回暖,還稍微好一點,紀禾帶著他在附近隨便吃了點,她是開車來的,準備拉開車門的時候卻感覺有點不對,一把沒有直接拉開,紀禾朝著裏麵看過去,隱隱感覺後座上有一個人。
“陸知。”紀禾抓住了陸知的手腕,聲音很小的湊過去說:“你快跑,找個地方給你哥打電話,就說我們在工作室附近,這邊有危險,你不要再回來,找個人多的地方,等你哥過來,聽到了嗎?”
“嫂子……”
“別說話,我們就當忘記東西,這邊人少,一會兒跑到大馬路上,你就去給你哥打電話。”
她說完,就說道:“我想起來了,我有個東西忘在工作室裏了,我們倆回去拿一趟吧。”
這話說得時候紀禾都在顫抖,然後很快就拉著陸知轉身就走,工作室附近沒有停車的地方,所以紀禾隻能把車停在這個巷子裏,此時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紀禾走了幾步就開始跑,然後她聽到身後傳來巨大一聲關車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