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裏待了最後兩天,沈念這段時間自己調整的還是很好的,因此兩個人也很珍惜這最後的時光,紀禾又和他說了一些以後需要注意的事情,好在沈念的反應都讓紀禾很滿意。
一夜之間長大,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他也是大孩子了,所以紀禾並沒有刻意瞞著他,甚至把紀寶豐的想法都告訴了沈念。
也許是這一刻,沈念是真的明白了紀禾這麽做的用意,兩個人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他拽著紀禾的袖子說:“姐,我會長大的,我也會好好學習,我是有目標的,以後我會保護你的,以後沒有人還能欺負你。”
沈雷之前說要和他們一起去遠昌鎮,時間也是上次分開的時候就約好的,紀禾已經沒有什麽需要收拾的東西,這次走的時候和回來的時候一樣瀟灑,臨走前紀禾回頭看了一眼,岌岌可危的大門好像在和她揮手。
上輩子她離開家的時候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輩子卻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感,也許一直拴住她的是她自己,這一刻,才真的感覺自己離噩夢或許更遠了一些。
和沈雷在一起也不擔心去的問題,他早都安排好了一切,兩個人隻需要跟著上車就可以了,他找的車是拉稻草的,所以一路上坐的很是舒服,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遠昌鎮。
沈念是個比較內向的孩子,所以一路上紀禾都在不停的聊天,她很了解沈念,說的話題都是他願意聊的,也是因為這樣,平時不愛說話的沈念倒是說了不少話,沈雷也加入到話題裏麵來,前麵沈念還有一些不好意思,到後麵聊開了其實也還是很和諧的。
而且沈雷的見識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他也會說一些關於大城市的東西,都是一些比較正麵的,紀禾也看出來了他眼裏的向往,這樣就剛剛好。
紀禾跟陸臻的決定是明天早上去領證,然後到仙鶴樓吃一頓,她家裏的人不多,因為就擺了一桌酒,再加上她和舅舅本身就不親密的情況下,紀禾還是和任勇說好就他們老兩口來就行,其他都是陸家的人,剛好一桌坐下。
他們還是在之前的招待所住下來,紀禾本身東西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出來,又找了一個成衣店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熨好,回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晚上了,很意外的是沈雷在晚上敲了她的門。
紀禾打開門,沈雷站在門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去門口說幾句話?”
因為她是女孩子,沈雷是不好意思進來的,想著要說弟弟的事情,所以她就跟著出去了,隻見沈雷從口袋裏麵掏出來一個紅包,遞給她,紀禾看了半天,並沒有接,搖了搖頭說:“沈叔,不用了。”
“你拿著吧。”沈雷直接把紅包塞進了紀禾的口袋裏,她馬上拿出來,沈雷又接著說:“我這是給你新婚的紅包,本來想給你買點什麽,但是結婚的東西,女孩子的東西,我也不太了解,想著還是給錢是最有用的,你想買啥,你就自己買點。”
“你千萬別還給我,這是給你添喜的,雖然我很感謝你讓沈念記在我的名下,但是這個錢並不是因為這份情誼給你的,你是個好孩子,叔叔還是更希望你以後不要和沈念斷了來往,我知道他聽你的話,也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大部分都是幫助他的,所以叔給你這個錢,是想和你攀個親戚。”
他的話讓紀禾很意外,她知道沈雷是看重沈念的,但是沒有想到他想的這麽細致。
“我在滬市過的還算順利,總體來說條件也不算差了,這錢不多,就是我的一個心意,你喊我沈叔,我也就把你當大侄女看,你是紀苗……沈念的親姐姐,說實話咱這親戚關係也是對的,你爸不是個東西,小時候你跟著你沈姨長大,她算上你半個母親,我也就是給你添嫁妝了。”
紀禾的眼眶稍微有些發紅,他沒想到沈雷會說出這番話來。
上輩子紀禾除了紀寶豐接觸的最多的人是趙樓,所以她甚至可能有些抵觸這個年紀的男性,畢竟他們兩個人都不是什麽正麵的例子,但是沈雷是第一個讓他感受到長輩的想法的,或許不是都像紀寶豐一樣混蛋。
紀禾歎了一口氣說:“如果不是我爸要把我賣給人渣,我也不會這麽著急,不管我在哪,以後是什麽樣子,他永遠都是我弟弟,這個我收下,謝謝沈叔,但是您知道,不管有沒有,我都不會不管沈念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他也是個好孩子,我現在沒有什麽能力帶他走,但是以後我不會讓他在這一方天地裏成長,隻有見過天地,才知道原來世界不是我們眼前的樣子。”
這句話紀禾讚同。
他給的紅包很大,裏麵裝了嶄新的兩張一百塊錢,在過去的二十來年裏,紀禾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大麵額的錢,小時候她甚至不知道錢還有這麽大的麵值。
沈雷對他們家的事情是有了解的,因此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也是因為這樣,反而他成了自己的娘家人,紀禾之所以收,是因為她也有意當做親戚相處。
畢竟隻有這樣,才能真的和沈念一輩子都有聯係。
自己一手看著長大的弟弟,在她心裏的地位自然是不一樣的。
到了這一天紀禾也沒有太緊張,畢竟是假結婚,兩個人約的是早上八點,趕著第一波去,紀禾大概七點五十從裏麵出來,就看到了在門口站著的陸臻。
這還是紀禾第一次見到他穿軍裝的樣子,他挺拔的站在門口,紀禾看不懂他的軍銜,也不懂身上那些的用處,但是就是這一刻,他站在那裏,日頭剛掛在天上,正好初早的暖陽落在陸臻的身上,有一瞬間的刺眼。
他聽到聲音轉過身來,看見紀禾,很突然的稍息立正,然後敬了個禮說:“暫時委屈你了。”
紀禾搖搖頭說:“是我應該謝謝你。”
兩個人一路無話,走到民政局的門口她才稍微有一些緊張,這會兒民政局還沒有開門,他們兩個來的有點早,這一身衣服在路上太過招搖,還好一路上碰到的人不多,但是到了門口,還是有一些人在排隊。
兩個人直接走到他們後麵,就見前麵讓出一條路來,一共就三對夫妻排隊,硬生生的給兩個人讓出一條花路的感覺。
“我們不著急,按照規矩來就好,麻煩各位了。”
陸臻說道,軍人是依法享有優先權的,但是陸臻並不打算用,很顯然大家也知道能夠穿戴章的衣服,應該不是隻是穿著衣服過來拍照的,見他這麽說,好幾個人都和他說辛苦了,在這個時代,軍人就是標誌。
好幾個人說她有福氣,但是紀禾卻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點頭。
很快民政局開門了,他們一個個一塊兒走進去,坐在外麵等的時候紀禾看到陸臻的手捏著拳頭,看來不管是什麽樣的情況,人都會是會緊張的。
陸臻不需要戶口本,他是部隊直接給遠昌鎮民政處發的結婚批準報告,所以他隻需要過來就可以順利的走流程,如今已經開始普及身份證了,但是紀禾是集體戶口,所以昨天下午是去派出所開了證明,因為陸臻是軍人的關係,也沒有特別的耽誤時間。
輪到他們兩個人深呼吸一口走進去,等到塵埃落地,她看到手裏的紅本子的時候,還是感覺覺得很奇妙。
民政處的結婚辦理處和離婚辦理處是分開的,紀禾拿著紅包本本,走到對麵的谘詢處,陸臻跟在她的身後,聽到紀禾用真誠的語氣問那個人說:“我想問一下,離婚的話是不是必須要結婚證啊。”
谘詢處的人看到他手裏的本子有些傻眼,看了一眼更在身後的陸臻,尤其是沒錯過他停頓的步伐。
“是這樣的,不過……”她看了一眼陸臻,接著說:“您愛人是軍人吧?那必須要得到您愛人的同意才可以離婚的,軍婚必須要自願……離婚。”
“好的,那還有什麽注意事項嗎?比如有什麽規定?”紀禾問。
對方看到陸臻的眼神給過來,他穿著軍裝的樣子有些說不出的嚴肅在,多少有些緊張,慌手慌腳的拿了一張紙,寫了幾行字遞給紀禾說:“您自己看吧。”
說完,她立馬就說後麵有事兒喊她,直接就走了。
離婚處本來人就不多,這個時候根本沒有什麽人離婚,所以她一走,旁邊反倒冷清了。
站在後麵的陸臻直接就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然後從側邊的門走了出去,那是一秒都在這個大廳呆不住,偏偏紀禾出來還問他:“怎麽了?現在問好咱倆之後來辦事方便呀,省的到時候還來問。”
“……”
“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一些變動。”陸臻從理性的角度出發。
“你說的對,那就到時候我再來問吧,這個先裝起來,軍婚的話是必須要配偶同意的嗎?”
聽到她說配偶,陸臻耳朵有些燒,點點頭說:“要不你把結婚證給我吧,我會收好的,如果丟了是要補辦的,也需要時間。”
“好。”
紀禾說著就把結婚證給了陸臻,然後表示自己要回去換一下衣服,穿著這個太顯眼了,陸臻也是這麽認為的,隻不過他是軍人,他覺得應該穿著軍裝拍照,還是不要太招搖的好。
兩個人約好了直接去仙鶴樓,紀禾回去隨便換了個裙子就去了仙鶴樓,任勇和金花是早上才來的,所以也是直奔著仙鶴樓就去了。
紀禾是先倒的,她去的時候任勇和金花已經在了,紀禾注意到包間的角落裏麵有一個大大的紅木箱子,還沒等她問,任勇就把她拉了過去,特別開心的打開箱子說:“這是我和你姥姥給你準備的嫁妝。”
“我跟你說做被子還得是你姥姥,她以前年輕的時候坐的幾床被子我們倆現在還蓋著呢。”
紀禾看著進入眼簾的金絲紅花,當時他們回去的時候紀禾看到了這塊布,但是他沒有想過這個居然是買給她的,當場就紅了眼睛。
“你這孩子,怎麽還哭上了。”
沒說這句話還好,但是聽到任勇說的這句話,紀禾突然就無法控製的哭了起來,整個人都收不住的那種,大概是把自己上輩子的委屈和這輩子的委屈都結合在了一起,突然間就有一種釋放的感覺,大概是那種所有沒有得到的,曾經渴望的,都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這一刻帶來的巨大的滿足感,讓她再也忍不住。
“我們倆也沒給你準備啥,你這孩子從小就是吃了苦的,但是苦了啥咱們不能讓你結婚的時候還是這個樣子,你一定要好好過日子,我和你姥姥永遠都祝福你。”
說著任勇也開始哭了起來,金花過來砸了一下他的後背說:“孩子哭你也跟著哭,別哭了,一會親家看見還不知道咋了呢,都不許哭了,擦擦眼淚,以後你的被子,姥姥都給你包了。”
祖孫倆好不容易停下來,擦幹眼淚的時候剛好陸家人也到了,看到紀禾的樣子對方也沒有多問,就幹脆直接入座了。
這也不算是第一次見麵了,因此兩家也是比較聊的來的,這頓飯吃的還是很幹脆的,都沒有拖拉,秦雙是直接沒有來,所以桌子上也平和了很多,任勇少喝了幾杯,他下午就要回去,沈念未成年,其他人也是小酌,走的時候半瓶酒都沒有喝完。
臨走的時候紀禾把任勇送上車,他拉著紀禾的手說:“你要記得姥爺的話,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家人。”
要不是金花在後麵說他,估計倆人又要哭一鼻子,結束後紀禾把沈念送回招待所,箱子讓陸臻搬了回去,她自己收拾了東西,又和沈雷沈念約好看學校之後,這才慢吞吞的從招待所裏出來。
紀禾的東西本來就很少,陸臻早上給她拿來了自己的大軍用包,紀禾都沒塞滿,背著走到門口,意外的看見了守在門口的趙俊實。
“紀禾……”他看樣子像是喝了酒,眼眶泛紅,離得老遠就聞到了一點點的白酒味兒。
看到他這幅樣子,紀禾害怕的朝著後麵退了幾步,大概是刻在骨子裏的恐懼,她忍不住下意識的動作。
“你怕我?”
她盡量冷靜下來,冷著臉說:“一會兒陸臻就來接我了,你還是離我遠點吧,我跟你也不熟,讓別人說閑話不好。”
“他就那麽好?”
“好,特別好,他就是我這輩子唯一認定的人,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好的男人了。”
陸臻剛從拐彎過來,就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