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苗的姥姥王春花看見紀禾就像是看到了來賠錢的人,一邊說著一隻手還拽著紀禾的胳膊,紀禾看了陸臻一眼,他見狀退出了門外,還貼心地關上了院子門。

這是紀禾的自家事,他不但不能插手,躲開反而是給紀禾保留住了顏麵,看到他出去,紀禾才鬆了口氣說:“王奶奶,你拉著我有啥用,我是來找我爸的,不是來給他還錢的。”

王春花看著紀禾細胳膊細腿的,跟著來的人還出去了,想必也是跑不掉,就鬆開了手說:“反正今天不管你來找誰的,紀寶豐的賬都算在你頭上!”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破布,這布條多少是有點眼熟的,紀禾走過去撿起來,裏麵還有一張紙條,上麵七扭八歪地寫著幾個字,紀禾把紙條遞給紀苗說:“你還小,未來還很長,以後要自己憑本事娶媳婦了,知道嗎?”

紀苗也是讀過書的,隻不過初中隻上了一年就停了,自然認得紙條上的字,一看到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抱著那紙條不撒手。

“你這是什麽意思?”王春花上來就扒拉了一下紀禾的胳膊問她。

“王奶奶,你這裏麵裹的是沈姨走前交給你的東西吧?”

王春花聽了一愣說:“不是!”

“這裏頭還有沈姨的絕筆信呢。”紀禾指了指紀苗懷裏的紙條。

王春花見狀就要上去搶,紀苗死死地把紙條抱在懷裏,就是不給。

“王奶奶,你除了這個包裹還有其他的損失嗎?”

“你瞧瞧我們家這些桌椅板凳都是你爸給我們砸的,這裏頭裹的都是我的好東西,跟他媽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知道這值多少錢!你們姓紀的今天不賠,休想走。”

“這裏麵都是我媽的東西,爸剛才搶的時候我看到了,姥姥的東西不在裏麵。”紀苗低著頭說。

“你這個孩子胡說八道什麽?!果然你就像你爸了!一點你媽的好都沒學上,你爸搶我東西,你不攔著就算了,現在還胳膊肘向外拐。”

“我攔了,沒攔住。”紀苗委屈地說著。

因為和紀禾相依為命,兩個人不是在地裏幹活,就是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過得不算好,隻能說是勉強度日,所以他看起來就有些營養不良,紀禾歎了口氣準備說話,門外就跑進來幾個人。

定睛一看,是紀苗的舅舅嬸嬸們。

王春花生了四個孩子,紀苗的媽是老二,上頭兩個哥哥,下頭一個弟弟,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娃,倒是和別人家不太一樣,唯一的女娃就受寵一些,本來想尋個好人家嫁了,誰承想偏偏就嫁給了紀寶豐,給紀禾當上了後媽。

她對紀禾不算好,但也不壞,平時兩人不說話,有她一口吃一件衣服穿,直到紀苗出生,紀寶豐跟著他的那些個狐朋狗友學什麽下海,一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家裏的地沒有壯丁,就紀禾上,直到紀苗七八歲的時候,沈姨的身子也撐不住了,彌留之際她回了一趟娘家,再回來人就沒了,然後家徒四壁。

這個家裏再也沒有大人了。

紀寶豐回來把人下葬之後就在家裏罵罵咧咧,非說她留下的東西紀禾賣了,紀禾是見也沒見過,現在才知道那些東西都去了哪兒,大概也是怕紀寶豐拿去賣了,以後紀苗連娶媳婦的錢都沒有。

拿不到錢的紀寶豐把家裏的地頂給別人了,就給姐弟倆在後院留了一塊地,紀禾就是靠著那塊地,養活了紀苗和她自己。

來的是沈姨的兩個哥哥,一進門那他兩個嬸嬸看見紀禾就把她架了起來說:“我聽鄰居說什麽我家來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親戚,說是要搶東西,我就說你這個小蹄子不是個好的,當時我就勸妹子不要嫁給你爸,你還敢回來搶東西。”

“就是的,我看是無法無天了現在,我就說你怎麽舍得把紀苗送回來了,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紀苗,你離你這個姐姐遠一點,她不是什麽好東西。”

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架著紀禾,雖然紀禾瘦弱一些,但是好在個子高,沈家兩個嬸嬸矮了她一個頭還多,紀禾一使勁就把兩個人給甩開了,還伸手把大嬸子的手給拐到了背後去,然後把人往前頭一推,沒等著他那兩個舅舅開口就說:“你們沈家的作風就是二話不說就冤枉人?”

“王奶奶,不如你說說搶東西的人是誰,搶的是誰的東西?”

“搶東西是的人是你爹,和你有什麽區別?不管搶的是誰的東西,你今天都得給我賠!”

“你爹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你能是什麽好東西?”那大嬸子氣不過,還想撲上來,紀苗卻一閃身擋在了紀禾前麵說:“我爸搶走的是我媽的東西,沒搶姥姥的東西。”

紀禾拉了一下紀苗的胳膊,自己走到前麵說:“我爸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我今天來這兒找他,也不過是因為有些人把我們家砸了,問他要債。”

她這話一說,幾個人都有些傻了眼。

露雨村上雖然說有幾個小混混一樣的人,但是到底還是村長的管理下的,所以也沒做過什麽特別壞的事情,他們村上團結得很,平時也比較和諧,這種事兒還是第一次聽說。

“人是縣城的,說我爸欠了他們大錢,昨天晚上連夜打上門的,把家裏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如果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我家裏看,如果你們要我賠錢,我是沒有的,但是家裏房子在,得在,當時他頂給村長頂了六年,明年也差不多到期了,那些的都是紀苗的。”

“姐……”

“你別說話。”紀禾把人拉到身後。

“那和我們有什麽關係,紀苗的又不是我們家的,除非你讓紀苗留在我們沈家。”大嬸子翻了個白眼說。

“行。”

簡單的一個字卻讓對麵的五個人都愣住了,紀禾甚至看到了沈家兩個嬸子臉上已經控製不住的笑了出來,大嬸子立馬說道:“你這是同意紀苗回我們老沈家了?”

“嫂子你可別高興得太早,紀苗回來也不一定就是我們沈家的人。”

“你胡說八道什麽了,紀苗回來當然就是我們沈家的長孫了,有你什麽事兒,起開。”

“咋就是長孫了,你又不是沒孩子,怎麽也應該落在我們家。”

……

兩人旁若無人地爭執起來,那嘴臉紀禾看著都覺得惡心。

沈家可以說是在後代這一塊兒時運不濟的,別看王春花生了三個兒子,但是他這三個兒子卻是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如今紀苗都十三歲了,他那兩個舅舅生了六個丫頭,大舅生了四個,二舅生了兩個還夭折了一個,小舅人不在村上,早年也是結過婚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離了,說是下海在外麵又娶了兩個,最後都離了,到現在都沒孩子。

早幾年沈姨一死,王春花就惦記著紀苗了,咋不咋也是他們老沈家的種,提了幾次說要過繼給他舅舅,紀苗自己不願意,紀禾也沒有強迫過他,生活再難,紀禾都願意帶著他。

但是最後卻落了那麽個下場。

“你們倆閉嘴,紀禾,你要知道我們讓紀苗留下是有要求的,我可不給別人養孩子。”王春花嗬斥了一聲,才對著紀禾說。

“我知道,你們的要求是紀苗姓沈,對吧?可以是可以……”

紀禾說道這裏,已經看到沈家兩個嬸子笑起來了,甚至兩個人開始打手,想上來搶人一樣。

“你們也知道我爸不在,這個事兒沒有他點頭怕是不容易,但是我可以去和村長說,紀苗是我帶大的,自然也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但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把他過繼給他小舅,我來之前已經寫信發往滬市了,如果他願意,紀苗以後就是他的兒子。”

紀禾嘴上說著,眼眶卻紅了起來,這個決定雖然說起來容易,但是她心裏也是幾經掙紮的。

尤其是看到紀苗的眼神,他紅著的眼眶,和捏著她胳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