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日頭曬得頭腦昏昏,頭上的席帽似乎要被點著了,散發出焦灼的幹草味,虞嬌就頂著這股熱氣走到田壟間,看著一壟壟的苞米苗。

村民說隻要葉子上有蟲洞就要往苗心去找,一定能找出蟲來。

隔壁地鄰的嬸子說早上才是找蟲的最佳時機,早上涼爽,蟲子會出來啃食葉子,一眼掃過去便能看見。

虞嬌發現得及時,蟲子還沒長太大,也不是每棵苗上都有,不過即便這樣一下午也捉了不少,小瓦罐沉甸甸的,掀開蓋子一看,竟然都快要滿了。

再看捉過去的莊稼,竟然差不多一半了,想必明日再繼續幹一日便能捉完了。

虞嬌坐在地頭休息,眼看著太陽要落山了,心裏說不出來的淒然。

她最討厭黃昏,尤其是冬日,幽禁的王府沒有地龍,即便是能取暖的火爐也沒有,凜冬的陰冷像是從地底下出來,直往骨子裏鑽。

而那樣的黃昏,她看了三十餘年。

“累了啊,快回家休息吧,可別累壞了。”

隔壁地鄰嬸子已經準備要回家了。

虞嬌回神,笑著應了一聲,這才發現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明明在炎熱的季節,卻生出些許寒意。

“走吧,別坐著了。”

地鄰嬸子催促著,看來想和她一起家去。

虞嬌趕緊起身跟上,問了許多種地的技巧。

“聽說周家大郎要參加今年的秋闈,若是真的能中舉,那可就是舉人老爺了,你真想好了?”

眼看著就要到家了,地鄰嬸子突然問了一句。

虞嬌搜刮著記憶,可時隔三十餘年,根本想不起來周念堂的模樣。

“婚都退了,嬸子還說這個做什麽。”

那嬸子拉住她的手:“嬸子還不是覺得可惜,你也是傻,非要鬧著取消婚事。”

她要鬧著嗎?

家裏的醜事虞嬌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便笑著沒說話。

“村裏都說你變了性子,跟你娘整日吵架,我還當你是蠻不講理的,可這幾日相處下來,嬸子覺得你不是拎不清的,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虞嬌含笑:“多謝嬸子關心,以後若有什麽困難還真得麻煩嬸子,這次真沒事。”

見她不願多說,地鄰嬸子也不再問,虞嬌道了別回家去了。

田玉芝挖野菜回來,正好在門口碰見她:“那瓦罐裏裝的什麽?”

“蟲子啊。”

當她走時的話是騙她呢?

田玉芝覺得惡寒,趕緊收回視線。

虞嬌看向她臂彎間的竹籃,稀稀疏疏幾顆野菜,根本應付不了一頓。

“這就是你一下午的成果?”

田玉芝心虛:“路上碰見你大李嬸了,說了會兒話就給耽擱了。”

本以為這事過去了,卻不想虞嬌又問道:“跟大李嬸說了什麽?”

這個大李嬸她倒是有些印象,村裏的大喇叭,方圓十裏的家長裏短沒有她不知道的,村裏人給她取外號李大嘴。

田玉芝心虛:“啥也沒說。”

“啥也沒說還耽擱了時間。”

田玉芝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什麽。

虞嬌神色淡淡:“聽說外麵都在傳我的小話,說我如何不孝,整日欺負你和虞錦明,明日你碰見大李嬸幫我問問,我倒是想知道是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別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