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河差點鬧出人命,大隊長和村長劈頭蓋臉地把大家都訓了一通,吩咐不準到處宣揚,然後放了半天假。

河堤上的村民們各回各家,溫綰則急急忙忙地跑上岸,叫住了一名男知青。

“蔣知青,當時石頭是怎麽掉下來的,你知道嗎?”

蔣知青為人老實,是難得沒有跟著何寬文那群人嘲諷溫綰的人。

蔣聞書捏著剛回知青點取出來的錢包,有些為難地看向自己的扁擔:“麻繩不知為什麽斷了,石頭從蘿筐裏滾出來,橋上又沒有護欄,就......”

他有些懊惱地歎口氣:“雖然我不是故意的,但誤工費,營養費,我這肯定要賠劉力家不少錢。還好有你幫忙治療,不然鬧出人命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聽他這麽說,溫綰果斷拎起那繩一看,斷開的地方切口整齊,分明是刀割的痕跡。

溫綰壓低聲音,把繩子斷開的地方指給對方看:“蔣知青,你有沒有得罪什麽人?這繩子看上去是有人故意砍斷的。”

“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和人吵過架,也沒爭過什麽啊?”

蔣聞書抓住溫綰的手,神色急切,“溫同誌,你說這是怎麽回事?你一定得幫幫我!”

突然的肢體接觸屬實溫綰嚇了一跳,她慌亂抬頭,正好與不遠處的顧晏平視線相接。

男人隻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就拿起籃子和溫綰的農具,默默地往家走了。

溫綰這才想起,她剛剛一時著急,都忘了跟顧晏平打聲招呼。

像是做賊被抓了一樣,她心頭猛地一縮。

“也不一定是你得罪人了,說不準你出了事,就有好處能落到別人頭上,”溫綰把手收了回去,匆匆道,“蔣知青,你先去醫院看看劉力情況,等你想出線索來我們再查查,我還有事,先走了。”

溫綰提起腳步,不一會兒就趕上了顧晏平。

顧晏平仍舊不說話,步伐甚至有些加快。

“東西太多了,我幫你拿點。”

溫綰伸手想幫他拿籃子,卻被顧晏平讓開了。

“是我不好,你還在這我就跑去跟人家說事情,對不起,你生氣了嗎......”

溫綰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麵道歉。

顧晏平垂了下眼,讓人看不出他情緒:“沒什麽,一件小事而已,你又不是我的部下,沒必要什麽事都跟我匯報,我也不是你的領導,沒那個資格跟你生氣。”

溫綰抿抿嘴角。

她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聽不出來顧晏平就是在生氣!

可她還沒想好該怎麽哄。

見她不言語,顧晏平又道:“蔣聞書是個實在的,沒有壞心,父母在鋼鐵廠,條件很好,不像那個何寬文——”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溫綰用手捂住了嘴。

看著對方終於頓住腳步,溫綰忽閃了兩下眼睛:“我承認剛才是我不好,但我是在問蔣知青石頭怎麽會突然掉下來,沒別的心思,你別多想。”

顧晏平終於停下腳步,話裏話外似是負了氣。

“是你說的,以後總歸要離婚的。”

溫綰的手還掩在男人嘴上,對方嘴唇張合間擦過她掌心,又帶著些熱氣,弄得她有些癢,慌亂地挪開了。

“那晚上是個意外,你也是為了負責才娶的我,這樣子的婚結了也不長久的。”

不長久。

顧晏平心裏被刺痛了一下,然後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那如果我找不到喜歡的人呢?到時候我們是離還是不離?”

顧晏平是個很好的人,怎麽會找不到真心喜歡他的愛人呢?

溫綰被問得沒了聲,隻感覺顧晏平的這個問題有些奇怪,卻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奇怪,也不知道該怎麽答。

兩人就這麽氣氛詭異地回了家,一推門,就看見軍嫂張玉背著個小娃娃,坐在院裏給流珠梳頭發。

張玉丈夫駐紮在邊境,留下她和孩子在老家,溫綰以前對顧家人不管不問,顧晏平有時出門又放心不下老母親和養子養女,就請張玉來幫忙照看一下,報酬是些米麵糧油。

“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張玉本想打趣這夫妻倆難得結伴走在一起,一看氛圍不對勁,立馬換了個話題。

“河上出了點事,隊裏放了半天假。”顧晏平神色緩和一些,去屋裏把東西放下。

溫綰則迎上前去,把梳子從張玉接過。

“嫂子好,這半天辛苦你了,我來吧。”

張玉一時間有些發楞。

這溫綰嫁過來的時候像天塌了一樣,誰跟她搭話都不理的,怎麽就想開了?

聽著背上的孩子有些打嗝,張玉這才緩過神,把背帶解下來,替孩子拍背順氣:“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應該的。”

“姨姨,你要幫我紮辮子嗎?”流珠咳嗽幾聲,充滿期待地看著溫綰。

“是呀,我給你弄個好看的,別的小姑娘都比不上,好不好?”

流珠卻甜甜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細牙,小珍珠似的:“謝謝姨姨,姨姨真好。”

“是我們流珠又乖又漂亮。”溫綰忍不住在流珠奶團似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也不嫌膩歪!”坐在一旁寫字的流明站起來,不大高興地看了溫綰一眼,拿著書進屋去了。

溫綰隻笑笑,沒多說什麽,拿起幾根紅頭繩,從流珠耳朵邊各挑了一縷頭發,編成細細的辮子,再和剩下的頭發紮到一起,就成了個漂亮的花樣,是幾年後才流行的編發。

“沒想到你手這麽巧呢,比我厲害。”

見溫綰和流珠相處還算融洽,張玉試探著開口:“你聰明又靈巧,晏平也是個肯吃苦的,雖然他不愛說話嘴也不甜,但人踏實呀,隻要你們夫妻兩個人一條心,以後日子肯定好過。”

溫綰聽懂了張玉的話外之音,是想做回和事佬,勸她好好跟顧晏平過日子。

畢竟上輩子的自己為了離婚,可是不吃不喝還要跳河的。

她正猶豫著該怎麽說,餘光便瞥見顧晏平的身影在窗前一閃而過,於是故意放高了聲音,為難道:“嫂子,今天這回是我不好,惹他生氣了,可我又哄不好,你是過來人,能不能給我講講怎麽辦才行?”

表麵上是說給張玉聽,裏子上也算跟顧晏平表個道歉的態度。

張玉一聽那就是有戲,她丈夫不在身邊,除了帶孩子,就愛幫小年輕們介紹對象,調解感情。

“都睡一個被窩了,哪有什麽隔夜仇?”張玉朝著溫綰笑眯眯道,“你按嫂子說的做,包你倆每回吵完,感情都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