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哥,我在這!”
溫綰匆忙回應,不忘把烤得半幹的衣服從空間裏取來穿上。
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樣了。
“別亂動,我來找你!”
聽出對方聲音裏的驚慌與擔憂,溫綰眼睛酸酸的。
在娘家的時候,她也有次差不多的情況。
那時候,七歲大的溫綰割豬草從山下滾下來,胳膊劃破了,腿也跌折了一條,到最後也沒人找她,隻有她一瘸一拐地頂著天黑走回家。
溫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那裏吃飯,看見她回來,不是先問她怎麽了,反而怪她今天的豬草沒割夠,下午的活也沒幹。
可現在,不一樣了。
下雨會有人想著給她傘怕她淋濕,天黑了,也有人惦記著要她回家。
溫綰就著雨水抹了把臉,自己也分不清是不是哭了。
到底是以前西南部隊裏有名的兵王,顧晏平在野外以及惡劣環境下的行動經驗豐富,耳朵也靈光,沒一會兒,就找到了溫綰在的位置。
看著她渾身濕漉漉的可憐模樣,顧晏平正欲責備,可不知怎麽的,又不忍說出口了。
畢竟自己承過她救命的恩情,又害她被綁在自己這個瘸子身邊!
要不是為了流珠上山采藥,她也不會這麽狼狽!
“等我一下。”
沒有繩索,顧晏平隻得在附近找了根粗壯的樹藤,在旁邊粗壯的樹幹上繞了幾圈,拽了一把,確認足夠牢靠,才順著樹藤降到山溝底下。
“走吧,我背你上去。”
顧晏平給溫綰罩了件軍綠的雨衣,給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才蹲下身,顯出寬闊堅實的後背。
“我自己能來。”溫綰揪住樹藤,作勢要攀上去。
“從上麵滾下來,就算沒怎麽破皮,說不定也受了內傷,別亂動。”
顧晏平指了指某個方向,那裏還有溫綰腳滑時留下來的印子。
溫綰心虛地垂垂眼。
可她總沒辦法說,自己雖然沒帶藥啊紗布的,但已經靠靈泉水和空間治得差不多了吧?
“你早上說我有事不要憋在心裏,那我倒要問你,你怎麽什麽事都要自己做,一點都不願意借我的力。”
“是嫌棄我,還是想著為別人守身?”顧晏平口吻嚴肅,半真半假道。
“不許亂講!我哪裏嫌棄你了!我就是怕你的腿受不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溫綰也不知是半個激將法,徑自伏到顧晏平背上。
“而且一塊過日子就該互相扶持,我怎麽能總倚著你?”
賴在他身邊什麽都不做,每天都晏平長晏平短地才好呢。
顧晏平心想。
粗礪的掌心已勾過她腿彎,確認將她背牢後四平八穩地站起來。
溫綰卻被嚇了一跳,雙手堪堪勾住顧晏平的脖子。
馨香從妻子的指尖淡淡飄來,他嘴角不自覺揚起點弧度。
“我會不會很重?”看著他攀爬時手腕發力,手背上青筋鼓得像要炸開一樣,溫綰沒由來地臉熱,小聲問他。
“反正比我以前扛過的重機槍輕。”
溫綰覺得這話挺有意思:“如果是別的會哄姑娘的,肯定說怎麽會,你輕得像羽毛一樣,隻有你說槍。”
顧晏平沉默下來,隻無聲地爬上來,將溫綰放下,替她理平雨衣,戴好兜帽,再幫她撿起散落在一邊的藥材,放進籃子裏。
“跟好了,別再摔了。”他輕輕握住她腕子,心底情緒萬千。
他這張嘴,的確是比不上能說會道的那些文化人們,張口就是東西方愛情詩,逗得女孩們臉紅,吃吃地笑。
是啊,自始至終,她嫁給他,都是比不得嫁給別人。
想到那晚昔日戰友林封和溫綰站在一起的景象,顧晏平心裏像被塞了塊棉花。
但也不得不承認:“我是不大會哄人。”
溫綰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那話她說得不好,卻不知道是哪裏不對。
思索間,隻能被顧晏平拉著手腕,跟在他後麵,試探道:
“你生氣了?”
男人突然停住腳步,溫綰一個不小心,撞到他胸前,差點再摔一跤。
千鈞一發的時候,被他雙手抓著胳膊扶住了。
顧晏平低頭看她,情緒說不出地複雜:“你被這樣哄過嗎,被何寬文?還是別的什麽人?”
如織的雨從頭頂降下,似乎將這個世界隔開,隻餘他們二人。看著男人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感受到他在自己手臂上漸漸收緊的力道,溫綰的心髒又突突跳起來。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吃醋了?
可他應該不喜歡自己吧。
溫綰轉念一想,就算不喜歡她,但他們到底有過夫妻之實,哪個男人喜歡自己的老婆跟別人有過首尾?
但這話不能放明麵上講,溫綰隻有繞個彎:“別人同我講百句好聽的,也比不上實實在在的關心。”
顧晏平心底又道了聲小騙子。
要是關心她就能入她的眼,他們兩個早就能兩情相悅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關係不上不下,說來都隻是為了責任。
“誰關心你了?”
男人說是這麽說,卻不時地回過頭來查看溫綰的情況,生怕她有什麽閃失。
眼前是一道被雨水衝刷出來的泥水渠,溫綰還沒開口說她自己能過,已經被他攔腰抱起。
溫綰還沒被人這麽抱過,失重的感覺讓她怕得差點叫出聲,整個人跟八爪魚似的緊緊貼在顧晏平身上,生怕一不小心掉進泥水裏去,自然也沒看見他嘴角那抹戲謔的笑。
顧晏平輕巧地邁開長腿,一躍便過了那道髒得要命的泥水溝,把溫綰完好無損地放到了地上。
腳踏實地踩著地麵上,溫綰終於回過神來:這便宜丈夫真的是個口是心非的。
她幹脆直言不諱:“你不就是嗎?”
“下這麽大雨還來找我,你這不是關心我,是怕給我收屍,要花錢嗎?”
提到收屍這事,溫綰猛地記起來,上輩子摔下天台含恨而死後,就是這個男人花大價錢請人為她化妝入殮,讓她入土為安。
想著自己上輩子欠對方太多,溫綰語氣不由得軟上幾分:“我知道你是個負責的男人,對我也很好,所以你放心,隻要我們還沒辦離婚手續,我就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見顧晏平悶悶地沒回話,溫綰猛拍著胸脯保證道:“騙你我就是小狗,等冬天的時候就被偷狗的抓去吃狗肉!”
“看來你也不是個會發誓的。”
顧晏平被逗得臉上難得有了些笑意,“別人發誓都說如有違背天打五雷轟,你說你要變小狗被人吃了去。”
溫綰跟著豎起手掌:“如果我對不起你,我天打——”
話未說完,雙唇已被顧晏平用手指抵住。
濡濕的觸感有種莫名的曖昧,過電般流竄全身,溫綰下意識地戰栗。
“不用你發誓,”他啞著嗓子道,雙目幽深,“快點回去吧,流珠流明都睡不著,在等你。”
卻沒說這樣到底是信她所以不用發誓,還是不信她,覺得對天發誓也不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