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綰先在山腳下繞了一圈。
正是八月炸和覆盆子成熟的時候,她把這些野果采了放進籃子裏,又采了把烏飯果,放進嘴裏,酸酸甜甜的,在這個年代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滋味。
溫綰又掃了眼周圍,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麽適合來做草木染的花草。
結果花花草草沒找到,反倒來了個人髒了她的眼。
“阿綰。”何寬文站在不遠處,輕輕地叫了溫綰一聲。
給溫綰惡心的,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溫綰理也不理,撿起一根趁手的樹枝子,就要打著草叢往山上走。
何寬文隻覺得又挫敗又憤怒。
在不久之前,這個溫綰還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隻要他一個皺眉,溫綰就要千方百計地跟他賠罪討好。
但現在......
艱苦的下鄉生活讓他不得不忍氣吞聲,低頭賠禮。
“之前是我不好,你別生氣,我們和好吧!”
溫綰快速反問道:“何知青,屎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們關係可沒好過,哪有必要和好?之前你說我是野村姑的話我可還記得呢。”
這話說得其實不假。畢竟以前何寬文嫌棄溫綰農村出身,不止一次當著知青還有她的麵把她貶得一無是處。
可一到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何寬文又隨口胡謅幾句好聽的,說他那樣批評她是為了她好。
溫綰為此被哄得不知天南地北是分黑白,繼續死心塌地的送錢給這狗男人,好吃好喝地供著他。
現在想想,那個對這些話信以為真的自己實在是愚不可及!
“阿綰,你別說氣話了,之前我當著他們說你是村姑,沒文化,隻是怕他們喜歡上你,才那樣說的。”
何寬文恨不得給眼前牙尖嘴利的女人來上一巴掌,但為了錢,還是忍住了。
冤大頭好找,能給他好幾百的冤大頭卻少。
而且這溫綰嘛,雖然出身上不得台麵,但看著容貌確實很不錯,比她那個清湯寡水的妹妹要勾人得多......
隻要她肯好好伺候自己,把錢給了,等他娶了城裏的千金小姐,還是願意讓溫綰做情人的。
何寬文如是想道。
“這年頭狗叫都學會睜眼說瞎話了。”溫綰卻唯有嗤笑。
這個人渣,人前要麵子,人後也一點利益都舍不下。現在才哪到哪呢,他就想辦法放下身段來跟她說好話,求她拿錢了!
“怎麽是瞎說呢,阿綰,你信我,我不是說了,隻要回城裏站穩了腳跟就去娶你的嗎?隻要你現在給我二百塊錢,我一定能出人頭地,讓你做官太太!”
何寬文又想上前一步,卻被溫綰伸出來的樹枝子狠狠打了下手臂,一下子不敢動彈。
“何知青,你這臉也未免太大了。說實話,我男人比你勤快比你英俊,比你力氣大,我根本看不上你這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雞,也看不上那個狗屁官太太的位置!”
何寬文的臉色整個垮了下來,恐怕心裏已經把溫綰罵了百十遍。
溫綰冷冷地瞥了何寬文一眼,怕這家夥繼續糾纏叫別人看見誤會,抓緊時間撥開草叢,邁開腳步。
倩麗的身影頓時隱沒在層疊的植被之後,無人可見,隻留下臉氣成豬肝色的何寬文一個人在原地。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正值夏季,山上的好東西多得溫綰一個籃子裝都裝不下,得往空間裏多塞塞。
她甚至挖了株野山參,還撿到一窩野雞蛋呢!
隻是要給流珠用的那味藥實在有些難找——
上山這麽久,溫綰看見的唯一一株長在深深的山壑裏,位置十分刁鑽。
她蹲下身,抓住一旁樹木的枝杈,極力伸長手臂,試圖用木棍把那株草藥勾過來。
很可惜,在溫綰使出來渾身吃奶的勁之後,那草藥還是倔強地掛在陡峭山壁上,對溫綰的付出不為所動,活像一朵不可攀折的高嶺之花。
溫綰又向前挪了一步,再度嚐試。
木棍壓在藥材的根部,讓它倒向溫綰的方向,溫綰趁機拽住藥材的頂端,想將它從石縫中拔出。
欣喜之際,天空裏一道驚雷劈下來,聲音響得幾乎像是在溫綰頭頂炸開!
溫綰被猛然間嚇了一跳,腳在雨後濕滑的泥土上打滑,一個反應不迭,滑進了山溝裏!
溫綰第一時間抱住頭部,盡量在滾下去的過程中將自己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
可即便山溝深度不過五六米,她還沒長出新肉的背部還是遭了老罪。
山壁上凸起的鋒利石頭撞得她傷口刺痛不已,額頭也在滾下來的過程中被撞得破了一角,疼得溫綰蜷縮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勁,坐了起來。
她看著這陡峭的坡度,感歎道:人背運真的喝涼水都塞牙,今天連著遇上李桂芳和何寬文這些晦氣鬼不說,還跌進了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
真倒黴!
大雨很快落下,把世界澆得隻剩下一片茫然的雨聲,溫綰往兩道山壁的夾角處縮了縮,那裏頭頂正好有一塊突出的平台,底下是一塊能夠容納一人大小的小洞穴。
這會兒雨勢太大,她想憑借自己上坡是有些難的,隻能暫且躲著。
好在還有隨身的玉佩空間,溫綰能從裏麵隨便找些能吃的草藥充饑,再喝些靈泉水補充精神,還能在空間裏的藥爐子上熬些藥處理身上傷口。
衣服又濕又沾滿了泥,黏在身上不舒服,溫綰索性也脫了外麵的褂子,在雨裏搓洗幹淨了,丟到空間裏的藥爐上烘烤。
等這些事都做完了,聽著頭頂雷聲轟隆隆響個不停,她抱著雙膝,有些後怕地將臉埋了進去。
她看過那種很小很小的小本子,有一回看過主角重生一世,事事順利的故事。
可落到她身上,老天爺就這麽見不得她好,非要在她做事的時候橫插一腳。
上次挑河隻挑了半天,沒有十二工分。
還有前幾天抓人販子,她根本不像小說裏的女俠,完好無損地就能把壞人打跑。
還有這回采藥。
她明明看過天了,應該不會再下雨了的呀。
想著想著,溫綰有些委屈了。
眼淚正要落下,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熟悉又深沉的男聲。
“溫綰——”
是顧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