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喜悅似乎都在這瞬間被大雨澆得涼透,顧晏平一字一句,聲沉如水。

“把握什麽機會?”

對上這個凶巴巴的退伍兵,溫小柔下意識地犯怵,她縮著脖子,支吾道:“沒什麽,姐夫,我家裏衣服忘曬了,先回去了哈。”

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她說我好不容易和你做了夫妻,一定要抓緊機會生個孩子。”

溫綰則淺淺勾唇,衝顧晏平眨眨眼睛。

也不知道剛才的話他聽到了幾分。

“注意影響,有些話不要亂講!”

被溫綰這麽一調戲,顧晏平的耳根早已紅透,硬朗堅毅的臉上卻仍舊嚴肅。

溫綰乖乖站直身子,像是挨訓了的新兵蛋子:“知道了。”

說著又想扯扯他的衣袖。

看著她這乖巧得跟貓兒似的模樣,顧晏平酸澀的心裏軟了軟,卻不著聲色地躲了過去。

“菜要涼了。”

之後他便沒再說話,隻一瘸一拐地坐回了飯桌旁,給背影平添了一絲落寞。

這晚,顧家的一家五口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了一頓沉默,但氣氛還算難得和睦的飯。

照顧老人和孩子睡下後,溫綰從空間裏取出藥材,做了份藥膏,再把顧晏平叫到房間裏坐下。

她拿出針灸包:“把衣服脫了,我給你上藥,再灸一下腿。”

“沒這個必要,治不好的,而且——”

顧晏平欲言又止。

“就算治不好也能緩解疼痛,讓我試試,好嗎?”

溫綰堅持,眸光澄澈。

想著同她有話要問,顧晏平終於肯在床邊坐下。

昏黃的鎢絲燈泡照著兩人,渲染起曖昧的氣氛。

當年顧晏平為掩護戰友被彈片炸得腿部受傷,胸口也有塊疤。溫綰就按著疤痕的走勢,手指打著圈地將藥膏塗上。

都說男人是山,果不其然,這顧晏平胸口也硬得跟石頭似的。

想到些羞人的事情,溫綰不好意思地將視線從顧晏平胸口移開,卻對上他充滿探究的目光。

“那些話我都聽見了,你......”顧晏平望著她,眼底情緒複雜,“真的想跟那個姓何的走?”

溫綰動作一頓,斬釘截鐵道:“我不喜歡他了,不會跟他走的。”

得到她不會走的答案,顧晏平也隻是自嘲地笑了笑。

他問這樣的問題有什麽意思。

當初她對何寬文死心塌地,村裏人盡皆知,他也看在眼裏,那麽深的感情怎麽可能說斷就斷,說不走,就不走了嗎?

看來今天她做那些事,也不過是為了討好他,讓他放鬆警惕!

他真傻,還做著美夢,以為她回心轉意了!

正好,藥膏上完了,夢也該結束了。

強忍著喉間苦澀,顧晏平從上鎖的五鬥櫃裏點出五十塊錢紙幣,再加上五十斤糧票,塞到她手裏。

溫綰搖搖頭,將錢推回去:“我不是為了錢才幫你治腿的。”

顧晏平沒有戳穿,隻把錢放在桌上,話音裏帶著些哽:“都是一家人了,以後家裏錢歸你管,你收下吧。”

他想,有了這些,她跟那個知青走後日子也好過一點。

溫綰卻頓然明悟,猛地捉住顧晏平的手腕,死死盯著他發紅的眼眶。

“你是不是以為我還想著那個混蛋,以為我要跟他走才給錢我?”

顧晏平聲音淡淡:“不是。”

見他死活要把話憋在心裏,溫綰有些急了:“顧晏平,你怎麽這麽大度,居然成全你的女人跟別的男人私奔?!”

堆積已久的情緒驟然決堤,顧晏平聲帶沙啞,困獸般吼道:“不然呢?我這樣的人,怎麽比得上城裏來的知青?怎麽留得住你?!”

兩人的視線於此刻相撞,月色從窗裏灑落,照得溫綰膚白如雪,身上像是鍍了層純淨的光。

顧晏平怔了一瞬,等回過神來,已是歎息著偏過頭。

他將手腕抽離,語氣緩和了些:“換做是你,一個死活不想和你在一起的人突然就討好起你來,你信嗎?”

溫綰一時間被這話梗住。

她確實沒辦法解釋。

如果沒有重生歸來,她想必還是要為了跟顧晏平離婚鬧得雞飛狗跳。

見她沉默,顧晏平不禁自哂地輕笑一聲。

“我剛才口氣太重,向你道歉,”顧晏平掰開溫綰手指,將紙鈔整齊地疊放在她掌心,“但我們是沒有辦法才結的婚,你對我根本沒有感情。”

“不管是以後還是現在,你要留,我當然會負責任供你吃穿,你要和別的男人走,我也不會揭發你。”

“反正你的路,你自己選,跟我無關。”

他深深地看了溫綰一眼,然後決絕地合上了門。

溫綰沒有臉麵再同顧晏平說話,隻把還殘餘他體溫的錢票攥在手裏。

她抿了抿嘴唇,轉身回了房間。

趁著顧晏平不在,溫綰抓緊時間從空間裏取靈泉水,磨藥粉,做藥膏。

有了上一世開發中藥成分的護膚美容膏的經驗,溫綰做起來是得心應手。

除了藥膏,溫綰還翻出顧晏平結婚後買給她的布料,加緊縫了件手帕,循著記憶繡上一朵小花。

看著粉白的霜膏,溫綰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上一世自己中了溫小柔的詭計,最後遭盡眾人冷眼,這一次,她當然也會陪著溫小柔把戲演下去。

但這一出戲該怎麽演,可就由不得溫小柔做主了!

“喵——”

夜深人靜的時候,顧家的院牆外果然傳來一聲蹩腳的貓叫。

聽見那暗號,溫綰將小衣服放進抽屜,揣上迷藥和針灸包,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

卻看見門口最顯眼的地方,放著一個包袱,裏麵似乎是些幹糧和衣物。

這個顧晏平,對她真的是好過頭了!

溫綰強忍住眼中感動的淚水,把包袱放到桌上,然後循著聲音站到院牆下。

找準位置後,她將一個包著藥粉的小紙包向牆外丟去,不多會兒,就聽見了有人摔倒在地的重響。

她立刻扯起嗓子,恨不得敲鑼打鼓地喊起來:“抓小偷了!有小偷啊!”

動靜之大,直接把村裏的狗吵得汪汪地吠個不停,村民們也紛紛從睡夢中驚醒,披上外衣往這邊趕來。

站在窗前,準備目送溫綰離開的顧晏平頗為震驚,還有了些難言的喜悅。

她竟然真的不是要走。

可她這麽做,到底是想幹什麽?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幹看著,什麽都不做。

顧晏平出了房門,全身肌肉賁張,腿腳使力一蹬,便像隻豹子樣敏捷地翻過高高的牆,把那個學貓叫的家夥按倒在地。

說來神奇,隻是晚上溫綰替他施了幾針,他早已不抱希望的右腿就沒那麽疼痛,反而變得有力起來。

這姑娘的身上,似乎突然之間多了很多秘密。

他來不及多想,揪住來人衣領,對著月光一看,竟是個臉上坑坑窪窪,嘴角有個帶毛痣的猥瑣家夥。

“王二?”

溫綰卻一點也不驚訝。

溫小柔心思歹毒,幫她和何寬文私奔隻是借口,實則是找來了流氓王二,一來不讓何寬文名譽受損,二來能借此把溫綰踩到泥裏去!

還沒過多久,已經有村民挑著燈拿著草叉跑過來:“是誰偷東西?趕快抓去大隊,報公!”

王二一聽,慌了,轉念想起溫小柔教過他萬一事情敗露,該怎麽潑溫綰髒水保全自己。

“你這個女人,勾引我不成,就把我打成小偷是不是?”

“我什麽時候勾引過你?你倒是說說看!”溫綰掐了把自己大腿,逼出許多眼淚,看著委屈極了。

王二滿嘴謊話,偷雞摸狗是常事,可溫綰婚前失身,大家都覺得她不大檢點。

村民們一時間麵麵相覷,不知道該信誰好。

王二得意地眯了眯眼睛,從褲兜裏掏出來一塊四方的布:“這就是證據!你這騷婆娘,和我睡完覺故意留在我這的手帕,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