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預料中的時間隻早不晚,她送給溫有才那個祛疤藥膏生效了。

渾身無力,手腳發軟,再沒有以往那種囂張跋扈的氣焰。

恐怕蘇秀芹把算命先生的話牢記心上,恨不得一天三頓把祛疤藥往溫有才臉上招呼,藥毒全都早早深入骨髓了。

“啊,有才,你怎麽了!”

溫綰慌張極了,在表麵上的無措和關心間,她的鞋底已壓在了溫有才短胖的五指上。

未等溫有才呼痛,她已經半蹲下身,扯住溫有才的胳膊,使了巧勁將他拽得脫臼,又一下接好,然後故意往後踉蹌了幾下,摔坐在地。

她輕嘶一聲,看向被砂石磨破了油皮的掌心,眉目間仍舊對溫有才充滿關心,又是要上去扶他的架勢。

旁觀的人一無所察,隻覺得溫綰是關心弟弟心切,但力氣太小,根本拽不動二百多斤的他。

“疼死了!你個狗娘養的,就是在故意報複我!”

溫有才後知後覺地慘叫起來,掙紮著向溫綰揮出胳膊。

隻是不知怎麽的,最近身體越來越疲憊無力,耗盡力氣揮出去的拳頭也軟綿綿的。

溫有才滿腔疑惑,明明以前他仗著這個重量級的身材,打架從來都是占的上風!

趁溫有才愣神,溫綰直接搶在他之前甩了一巴掌,像是被壓迫到極致不得已才爆發。

“溫有才,我沒辦法借錢給你是我不好,可你不能這麽罵我,就因為我跟你不是一個媽肚子裏出來的!”

路人們不知實情,也紛紛向溫綰倒戈。

有人指指點點:“這小夥真的是不識好歹,他姐姐脾氣這麽好還同她這麽凶。”

有人搖頭感歎:“這世上扒著姐姐吸血的弟弟可真不少。”

“你們憑什麽不信我說的!她剛剛真的把我胳膊拉斷了!”

溫有才在家做慣了被人捧在手心的小皇帝,還是頭一次被這麽多人指責,怒火中燒,無力地嘶吼著,試圖指證溫綰的所作所為。

“大家都在這裏,有目共睹,你身上好好的,哪裏受傷了!反而是你姐姐,為了扶你摔得手心都破皮了!”

帶頭維護溫綰的那個女孩豎起眉毛,頗為嫌棄地抓住溫有才的胳膊晃了一下。

明明就完好無損!

“好好一個男人,不頂天立地做事業就算了,還隻知道撒謊欺負女人,真的太丟人了!”

看著溫有才成了眾矢之的,溫綰心中暢快無比。

自己這才報複到哪跟哪,比起溫有才從前對她的欺負,隻不過是九牛一毛。

從小溫有才就是個混球,仗著個頭大把溫綰當出氣筒,有什麽不順心的就要對著她的腿彎或者後背來上一腳。

有時候做錯了事怕挨罵,也要全都把鍋甩給溫綰,說都是她挑唆的,這樣挨父母打的也就隻會有逆來順受的溫綰。

最狠的一次,溫有才偷了人家的雞在家裏烤了,嘴上還沾著油汪汪的雞皮,可他隻是哭著指了指溫綰,溫富根和蘇秀芹就無條件地選擇了相信兒子,拿著火剪子就往溫綰身上招呼。

當著鄰居的麵,溫綰被打得皮開肉綻,還被關在家門外淋了一夜的雨。之後傷口發炎發了好大一場高燒,差點就死了。

隻能說是報應不爽,這家夥活該!

溫綰繼續扮演一個被重男輕女家庭深深洗腦的姐姐,流著淚道:“弟弟,你非得這麽想我也沒辦法,隻有離你遠遠的,你好自為之吧。”

哭戲對溫綰來說已是信手拈來,她一邊抽泣,一邊一步三回頭地往人群外退。

溫有才被氣得肺管子都要炸了,但現在的他胖得要命不說,身體還虛弱無比,根本爬不起來,自然沒法追上去攔住溫綰。

“溫綰你這個賤貨,臭婊子,你給我等著!”

吼吧吼吧,趁著你還剩最後一點力氣的時候。

溫綰抬手抹淚,將眼底笑意壓下。

不知道等溫有才徹底發現他不能人道,不能調戲欺侮女孩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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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溫有才那一通攪合,溫綰今天又是摸著夜色到家。

遠遠望向車站標誌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卻沒看見她期待中熟悉的麵容。

溫綰猛拍一下大腿,在心裏教訓起自己來。

真是沒自覺,怎麽能天天想著麻煩人家顧晏平來接她?

溫綰沒想到來接她的不是期待中的顧晏平,反而是推著自行車的蔣聞書。

看著蔣聞書臉上為難的神色,溫綰禁不住發問。

“怎麽了?蔣知青,我家裏出什麽事了?”

溫綰很少看見顧晏平如此明顯的表情。

蔣聞書詳細地解釋道:“那群人帶著你妹......帶著溫小柔來叫門,還拿出來你裝護膚膏的盒子,逢人就說你的東西讓人爛臉。”

“我本來想跟著顧大哥後麵幫你講講道理的,可是我一開口,他們就說些烏七八糟的話,說我肯定做了虧心事,不然幫你解釋幹什麽。顧大哥想把他們揍閉嘴,他們就在地上撒潑打滾,說你做了毒藥膏差點害死人,顧大哥還要幫你殺人滅口。”

“唉,小綰姐,我腦子太笨了,你碰上麻煩都沒辦法幫你,隻能做個懦夫,落荒而逃。”蔣聞書說完,有些自我厭棄地歎了口氣,雙拳攥緊。

“你沒錯,反倒我該謝謝你大晚上跑來通知我,我有辦法解決,別擔心。”

溫綰就料到有這一出,見蔣聞書那副自責樣子,先安慰了句叫他不要著急,便往正在攬客的拖拉機那邊走。

“小綰姐,車給你騎,這樣快些,我坐拖拉機回去!”

蔣聞書像隻跟路的小狗,追上溫綰把自行車推到她手裏,臉不知為什麽有些紅紅的。

“行,麻煩你了,之後車費我給你報銷!”

溫綰知道蔣聞書這是怕她被人說閑話。

她可以坐在顧晏平的自行車後座,卻絕對不能跟蔣聞書共騎一輛。

感激的話此刻不宜多言,溫綰匆匆跨上車,車輪恨不得蹬出火星子似的趕回了家。

果然一到顧家大門前,就又看見了老熟人蘇秀芹。

還是那老一套。

躺在地上連哭帶鬧,就為了跟她要錢。

溫富根也指著顧晏平的鼻子罵了好幾句難聽話。

“姓顧的我告訴你,溫綰那藥膏害得我閨女破了相,本來好好的親事告吹了,這回沒有個兩百塊就別想著把事平了!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