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標抱起爬過來的孫子坐在自己膝蓋頭上,手上逗弄著孩子,嘴上淡淡道:“不需要你來教我做事,坐下,吃飯。”

“是啊珍珍快坐下吃飯。”史紅梅趕快小跑過去,輕拉蘇珍珍袖子笑道,“別說那個了,說了都讓人吃不下飯。”

她從小看親爹史榮貴的臉色長大,最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更何況村長是實打實的地頭蛇,蘇珍珍卻根本不可能是強龍,還是低調點好。

“啪!”蘇珍珍一巴掌甩在史紅梅臉上,“我不過看你給我洗衣服鞋子還算洗得幹淨,出了你那份生活費留你在這裏,你算什麽東西敢來插我的話?”

轉頭繼續追問,“我去知青點看了,薑宴老早就洗了澡換了衣服,她肯定沒幹滿工分,不行,你明天讓她直接掏糞坑!”

又冷笑,“你不要跟我說什麽教誰做事的話,不要我教,隻要我的紅腸?”

羅標“啪”地放下碗,把孫子放在地上,對著妻子喝:“去,把紅腸全部拿出來給她!”

楊金花巴不得這一聲,走進裏屋很快提著幾節紅腸出來,直杠杠塞過去:“拿著,我家一節都沒吃,不拿我丟地上了!”

“別!”史紅梅顧不得臉疼,雙手抱住紅腸,這可是肉啊。

“什麽意思?”蘇珍珍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記得她拿出紅腸時,這一家子眼中都露出稀罕的目光。

“意思就是,”羅標睨著她,“拿著你的紅腸,帶好你的鋪蓋,從哪裏來的,現在就給我回到哪裏去!”

“什麽?”蘇珍珍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泥腿子敢攆她,“你,我,我叔叔要你照顧我,我有什麽要求你要滿足,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

羅標盯著她:“他要我照顧侄女,沒要我照顧祖宗,你有什麽要求我要滿足,沒說你的命令我也要滿足。”

蘇珍珍皺起眉:“什麽祖宗什麽命令?你不要無中生有。”不都是好好跟他說的?

羅標冷笑:“進到我家不管是長輩、平輩、小輩,就連這個還在地上爬的孩子,哪個沒被你說得勾頭滴水?不是祖宗能這樣?”

“還非讓我安排和你一樣的女知青去挑糞,這不是命令是什麽?不是你明天也去挑,隻要你能挑一桶,我就算你滿工分!”

蘇珍珍老大的不服氣:“你就不怕我打電話跟我叔叔說?”

“我現在敢這樣說,就不怕你去告誰!”

羅標越發冷笑,“別說你叔叔,就是再大的官,做事也得講良心,不講良心也得知道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太過分遲早遭報應!”

“我不過一個小小的村長,整下去大不了繼續做農民,踏踏實實種地沒什麽不好!”

“真聽了你的喝三吆四,出了事你拍拍屁股就能走人,我祖祖輩輩在這能去哪裏?隻能被人戳斷脊梁骨,人都做不成了!”

蘇珍珍無言以對,隻能一跺腳:“走就走,沒有張屠夫,難道我就隻能吃帶毛豬了?有的是人歡迎我去他家住!”

“你給我小心點!”羅標手指著,“你再敢踢著我孫子一下,老子就敢打斷你的腿!”

蘇珍珍低頭一看,那流口水的小屁孩不知什麽時候爬到她身邊了。

明明昨天她看著周圍沒人,才把小孩踢開的,羅標怎麽說“再”

男人氣勢駭人,蘇珍珍抬起的腳隻能小心放下,“嚶”一聲轉身朝外跑。

差不多時間楊金花進屋:“呸!什麽知識青年?我收拾得幹幹淨淨讓她住進去,現在你去看看,弄得亂七八糟就這樣走了。”

“這點德性還好意思說薑知青,那姑娘幹活不挑,還跟我們這些人虛心請教,穿的雖是打補丁衣服,收拾得清清爽爽,我看姓蘇的就是嫉妒,才會一天想著要整人家。”

“不要說了。”羅標吧砸吧砸吸著煙打斷,“那間屋過後你收拾一下就行,姓蘇的事就不要再說了。”

“那個薑知青再好也給我離遠點,她們之間怎麽鬧是她們自己的事,我們沒必要因為這些外人跟上頭徹底搞僵。”

薑宴很快在上工時聽到女人們議論蘇珍珍:“......在村長家都敢鼻孔朝天,她以為她是誰?”

“瞧瞧人家薑知青,不但去挑糞,還向村長建議糞坑周圍修矮牆防止有人掉下去,這才是來農村支持我們的。”

薑宴茶裏茶氣謙虛:“大媽孃孃,我那點建議村長理都不理,哪敢跟蘇知青比?其實蘇知青人很好,一路上說吃雞蛋糕就吃雞蛋糕,說喝麥乳精一罐接一罐拿出來。”

昨天蘇珍珍搬回知青點,鬧得雞飛狗跳不說,還處處針對她,那就意味著時時盯著她,她還如何展開營救爸媽的行動?

“我們都勸她節約著吃,等到農村這些都買不到,她說沒關係,她爸媽隨時會給她寄來,就算不寄來,她隨身也帶著兩三千,有錢哪有買不到東西的道理?”

薑宴每說一樣,大媽孃孃們就“哇”一聲,瞪大眼睛一臉神往,然而還沒完。

“而且她爸媽還說了,她下鄉這段時間,誰照顧好她,就給誰在縣裏安排一個正式工的名額。”

薑宴就看著,這些大媽孃孃們一個接一個悄悄溜走,都朝著保管室的方向去。

回到知青點就看不到蘇珍珍的行李了,知青們說得沸沸揚揚:“馬大強婆娘直接衝來扛走蘇珍珍的行李,說她婆婆做飯忒好吃,她家最幹淨,還能在後院專門給蘇知青搭個廁所。”

“哈,蘇知青才來不知道,馬大強他媽以前在生產隊專門煮豬食,這是打算把蘇知青當豬喂呢。”

“家家後院都有毛房,就馬家隨地大小便,蘇知青去就給搭毛房,就是不知她去毛房路上會不會踩一腳屎?嘻嘻。”

薑宴隻當閑話聽聽。

就蘇珍珍這種自己就能把自己做死的智商,隻要走開就不會對她形成威脅。

她現在要考慮的是,她已經打聽到猛罕坡旁邊有三個村子,具體哪個村子有下放人員,她認識的人中誰也不知道,隻能想辦法去問羅標。

而且去哪個村的路都不好走,像她們這樣的知青不是村長硬性指派,村民誰都不願沒事找事去帶路,遇到大蟒跑慢被吞了,屍骨都找不到。

可羅標一直對她愛答不理,眼看著爸媽遇難的時間一天天逼近,她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