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也背著一個竹簍,裏麵全是包穀,不用問,是悄悄來偷生產隊包穀的,然後從另一條路繞回村就行了。

女人毫無做賊心虛的慌張,瞅薑宴一眼,扭過頭去,拿出一個斑斑駁駁的水壺,擰開蓋咕嘟咕嘟喝了一氣水,擰好蓋,深吸一口氣,一手撐地做勢就要站起來。

卻突然一聲發狂般尖叫!

她沒能站起來,把薑宴嚇得不輕,彈跳起來,下意識朝女人那邊一看,差點嚇趴下。

女人手邊有一條小孩手腕粗,全身褐色,隻腦袋頂有白色的蛇。

不用說,女人被蛇咬了。

薑宴喊:“你不要動!”

女人沒動,隻閉上眼,兩行淚水流下,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

兩人聲音驚動周圍的知青,跑來看到蛇紛紛後退。

那條蛇傻呼呼立著腦袋,不停吐著信。

看著不知所措,其實薑宴知道它在鎖定目標,才能保證一擊必中。

時間就是人命,薑宴咬咬牙,一手一個從地上撿起兩塊石頭,剛要慢慢靠近,後背被人拉住。

轉頭一看是吳瓊,警告的眼神,朝她無聲地搖頭。

薑宴嘴角擠出笑,推開對方的手,半蹲著身慢慢朝蛇靠近,猛地丟出石頭,一塊兩塊,又抓起地上碎石土層撒過去。

也不知有沒有打中,還好灰層散去,蛇不見了。

薑宴跑過去,半蹲半跪在女人身邊,拿起她的手低頭一看,手腕上赫然一個發紫的血包。

後背再次被拉住,仍是吳瓊:“那種蛇叫白頭蝰,有劇毒,你不能用嘴去吸!”

女人嘴角勾起一絲嘲諷苦笑,甩開薑宴的手,語氣中毫無感激:“你走開,我自己會弄。”

她艱難地抬起手腕,張嘴要去吸那個膿包。

被薑宴捂住嘴:“瓊姐說得對,不能用嘴吸,你坐好不要動,我有辦法處理。”

她迅速解下自己解放鞋上的鞋帶,在女人手腕上離膿包不遠的地方紮好,防止毒氣擴散,邊紮邊轉頭問:

“誰帶了小刀請快拿來給我,還有火柴也要,一會還請大家把水壺裏的水給我用用。”

眾人麵麵相覷不吱聲。

吳瓊一咬牙拿出一把小刀,摸出一個火柴盒,打開裏麵有三根火柴。

薑宴讓吳瓊拿著小刀,她劃著火柴燒刀刃,三根火柴燒完,她拿過小刀將那個膿包小心十字劃開,擠掉黑血,橫過自己的水壺倒水清洗傷口。

看薑宴水壺裏的水快倒完,吳瓊歎口氣,解下自己的水壺,擰開蓋遞給薑宴。

衝洗掉黑血,女人已發烏的臉色漸漸恢複,頭靠在樹幹上微微喘氣,語氣仍生硬:“好了你走吧。”

薑宴沒走:“現在隻是麵上有毒的血清洗掉,流竄到身體裏沒法處理了,你不能動,觀察半個小時覺得沒事才能站起來,這幾天你都不能幹體力活,傷口也不能感染。”

“什麽都不能幹意思是讓我坐著等死。”女人將頭扭到一邊。

“走了!”氣得吳瓊一把拉起薑宴,“人家根本不要你管!”

等薑宴掰了一會苞穀走出來看,女人已不見了,不覺歎了口氣。

其實,按後世人的眼光,猛罕坡自然環境不錯,沒多少大樹但到處是會開花的灌木叢,水資源也豐富,氣候也不是很惡劣。

可就是海拔太高,交通極度閉塞,才導致這裏的人窮困潦倒。

村裏連衛生所都沒有,得病如果自身沒有抵抗力就隻能等死。

“你歎什麽氣?”吳瓊走過來,丟了幾個包穀在她背簍裏,沒好氣道,“你不知道那女的是誰?”

“我知道,她是馬小翠。”

猛罕頗的女人叫馬小翠叫“那個不要臉的寡婦”,男人們私下叫“小翠翠”不種地不苦工分,每晚家中坐,自有男人去送錢。

“知道你還管她?”吳瓊越發生氣,“人家也不要你管!被村裏人知道了,隻怕還要說你跟她是一路人。”

薑宴也有些後悔。

白頭蝰有劇毒,跟馬小翠無親無故幹嘛冒險救她?

出了意外,她真要救的爸媽怎麽辦?

可出事那一分鍾,她沒法考慮太多。

傍晚回到知青點,就有男人來找她:“工作不分貴賤,你如果做小翠翠那種工作,我絕對第一個捧場。”

“朱楷模你給我滾開!”薑宴又氣又急,“你再不滾我就叫了,你別忘記羅村長說過,男知青如果敢做出欺負女知青的事,非把他整死不可?”

知青點沒有毛房,女知青白天可以單獨去附近上毛房,天黑就要結伴去了。

現在天不算黑,她有點鬧肚子,之前吳瓊已經陪著她來過一趟,今天掰苞穀這麽累,她不好意思再叫吳瓊陪,不想竟然被色膽包天的狗東西攔住。

朱楷模一臉無賴相:“你敢叫我就敢說你勾引我,你和小翠翠那麽親近,你看人來了信誰?女人家名聲壞了,我看你怎麽活?”

說著就來抓薑宴,“寶貝給我親一口,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你,天底下再不會有比你好看的女人了,給哥親一口哥的命都是你的......”

“滾開!”薑宴看著亂踢亂打慌亂無比,其實一隻手已悄悄去掏兜裏小刀。

就是給馬小翠割傷口那把小刀,吳瓊說不要了要丟,薑宴忙說給她,等有機會去鎮上,買一把新的給好友。

她牢記著霍英的教導:男女力量懸殊,先麻痹再偷襲,是製勝法寶!

隻是沒等她出手。

“咚!”

朱楷模連叫聲都沒發出,就爛木頭一樣砸在地上,露出後麵高大的男人。

逆著光,他卻神奇地自帶光環,如雕如刻的五官英氣逼人,眼眸如同夜空第一顆亮起的星辰,緊抿的唇,勾勒出主人堅毅果敢的個性。

薑宴倒吸一口冷氣。

一萬個聲音在腦袋裏喊:“不是霍英,他是隊伍裏的人,有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怎麽可能跑到這荒山野嶺來!”

心底隻有一個聲音:“就是霍英,都是因為你這個害人精,他又像前世一樣,放棄所有來這種地方找你!”

“過來。”熟悉的溫暖聲音響起,熟悉的寬厚大手朝她伸來。

這是她做夢都想投入的懷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