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再抱會。”

薑宴抱著孩子進堂屋,聽到楊金花跟家人道:“瞧瞧,我家金哥多可愛,薑知青這麽漂亮的妹妹都喜歡抱,就隻有那取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小婆娘才會嫌我家金哥髒。”

這裏對喜歡的姑娘叫“妹妹”,討厭的都叫“小婆娘”。

抱著孩子話題就多,說著說著薑宴突然道:“楊大媽,金哥是不是現在還不會說話?”

楊金花一愣,堂屋門口一直不吭聲的羅標“呼”地放下水煙筒:“是,他到現在都沒說話。”

說話間人已到薑宴麵前,緊盯著她,“而且到現在都站不起來,他是不是得了軟骨病?”

嘴唇不自覺地開始抖動,“不會吧,我羅家的男人個個身強體壯,我家什麽好的都僅著金哥吃,他不會得那病對吧?”

看薑宴手輕輕摸著孩子的脖子,又急問,“那麽還是大脖子病?這麽小的孩子不應該啊?”

家裏的女人全圍上來,個個流眼淚,男的站在外麵都紅眼睛。

薑宴沉著道:“拿手電筒和一把小勺來。”

東西很快拿來,薑宴把綠豆糕打開:“楊大媽你拿好手電筒,金哥一張嘴,你要照著他嘴裏麵,我才看得清。”

楊金花抹著眼淚點頭:“妹妹我知道了。”

“哭什麽?”羅標一把搶過手電筒,“這是哭的時候嗎?讓開,我來照。”

薑宴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用勺舀了一點綠豆糕,笑嘻嘻喂到孩子嘴邊:“金哥張嘴,吃糕糕了。”

聞到香味,孩子本能張嘴,薑宴伸勺進去,突然一按小舌頭,仔細朝裏看,沒等孩子反應過來,她已鬆開小舌頭,將糕喂在孩子嘴裏。

孩子吃得歡喜,大人緊張得不行,盯著薑宴,異口同聲:“怎麽樣?”

薑宴輕輕拉下孩子衣領,朝裏看了看,輕輕道:“軟骨病和大脖子都有一點症狀了,但不是因為吃得不好,而是他喉嚨裏麵長了一個小癤子,抑製了他營養吸收。”

“必須去醫院,鎮上衛生所不行,縣裏隻怕都不行,要去市裏大醫院,取掉小癤子,他這些症狀都會消失,慢慢能說話,也能站起來了。”

“去!就去市裏!”羅標喘著粗氣,“老大,老大媳婦,你們今晚收拾好東西,明天一早我讓老馬趕牛車送你們去鎮上坐拉拖機。”

楊金花捂著嘴,眼淚嘩嘩地流:“我們家從不做虧心事,咋我家金哥會得這種怪病?”

薑宴忙安慰:“這不是怪病,是人吃五穀雜糧都會生病,隻不過生病的時間不同,有的小的時候生,有的老的時候生,與其老的時候生,還不如小的時候生,這是有福氣的人呢。”

楊金花感激道:“對,我家金哥有福氣,福氣都是妹妹你給的。”

“好了別隻顧著說,”羅標罵,“有這時間趕快送薑知青回去休息,回來幫著老大收拾東西。”

薑宴說不需要,楊金花硬要送,到知青點前麵悄悄叮囑:“金哥嘴裏長東西的事還請妹妹你不要挨別人說,你心善覺得是福氣,有人可不知會說出什麽難聽話來。”

薑宴回到宿舍,女知青們都睡了,吳瓊爬到她身邊睡下,湊到她耳朵邊問:“怎麽樣了?”

薑宴搖搖頭:“以後再說。”

這段時間羅標全部精力肯定都要放在孩子身上,沒時間張羅幾個村子聯合申請衛生所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薑宴出去洗漱聽到有人議論:“你們說怪不怪,馬小翠昨晚不但把馬大強攆出來,還追著他打?”

“一直追到馬家,馬大強婆娘出來她都不走,當著眾人麵,把馬大強和她的事說了個一幹二淨,氣得馬大強婆娘跟她男人幹了一架,收拾東西回娘家,還說要離婚。”

“其實她知道她男人那些醃渣事,也知道攔不住,隻能裝不知道,好歹給自己留點麵子,馬小翠偏要說出來,她麵子裏子都沒有,隻能鬧了。”

“咦,馬小翠這不是自斷財路嗎?聽說馬大強為了她,連婆娘的私房錢都偷出來給她買布料。”

“馬小翠突然變傻了?會不會跟被白頭蝰咬有關?你們別笑,馬大強哪天不去她那?她哪天拒絕過?不就是被咬後,她才把馬大強攆出門的?”

“哦,你的意思是,那條白頭蝰是馬大強拿去咬馬小翠的?他有病,那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薑宴現在明白了:如果不是馬小翠無意中坐到她身邊,那條白頭蝰咬的就是她了。

馬大強沒病,他拿毒蛇咬她的好處是,討好住在他家的蘇珍珍!

那女人會怎樣唆使別人害她,在火車上她就見識過了。

八卦人人愛,眾人正說得熱火朝天,羅標沒事人一樣走進知青點,手裏拿著煙鍋。

“村長早。”“村長好。”

眾人惴惴不安,這還沒到上工時間,村長就來催他們了?那麽還是發生什麽事了?

“薑知青。”羅標平常語氣,“你現在去村東頭,羅會計在那等著你了,你倆去鎮上遞辦衛生所的申請,我今天會跟各村聯係好,他們的申請也會陸續遞上去。”

薑宴注意到了,村長眼裏布滿血絲,昨晚肯定為那個孩子操碎了心。

隻是,她昨晚去羅家根本沒提衛生所的事,他卻準準地猜到了。

可見,他在猛罕坡一直屹立不倒,是有道理的。

“知道了村長。”薑宴輕快答應,“我回屋拿一下東西馬上去。”

薑宴剛進屋,吳瓊就跟了來,小聲吩咐:“這錢你拿著,到鎮供銷社給我買兩袋鹽巴三盒火柴,釘被子的大針要一根,如果有碎布頭賣,你記得給我買幾塊回來。”

又有幾個女知青進來:“薑宴,幫我買半斤水果糖,是多少錢回來我給你。”

薑宴拿出本子一一記錄,外麵傳來羅標的聲音:“朱楷模,聽說你昨晚半夜三更才回來,去搞什麽了?”

“......沒搞什麽,就是去,去看月亮,我想我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