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標一聲冷笑:“想你媽是躺在毛房前麵的地上看月亮,還把起夜上毛房的知青絆倒?”

“......”朱楷模像豬一樣哼哼唧唧。

“而且還鼻青臉腫流鼻血?想你媽想到流鼻血?”

“......”

羅村的聲音如當頭棒喝:“想你媽想到流鼻血沒關係,要是讓老子知道你動歪心思做缺德事,就叫民兵打斷你的腿,還要把你退回知青辦!”

薑宴記錄的手停頓。

可見,羅標也猜到朱楷模昨晚對她做了什麽。

那麽,他是不是也猜到有人幫她了?

“撲通”一聲,朱楷模好像癱到地上了,聲音發虛,帶著哭聲:“我不敢動歪心思。”

打斷腿還可以治,退回知青辦,隻會送去更糟的地方,休想回城,僥幸回城也找不到工作,這輩子就完了。

“今天去掏糞坑,我會去檢查,掏不幹淨不準回來睡覺,正好讓你接著看月亮。”

薑宴出門時,羅標已不在了,朱楷模小媳婦一樣怯生生看她一眼,邊哭邊問:

“誰有長筒水鞋借我一雙?糞塘裏有沼氣,在旁邊還好,進去人呼吸困難,會致死,我不想死,嗚—”

活該!

可薑宴並不覺得痛快。

朱楷模橫來豎去都是爛人一個。

可霍英是天底下最優秀的男人,前世已被她害慘,這一世怎能再困在她身上?

她到底要怎麽做,霍英才肯放手?

薑宴到了村東頭,牛車上已坐著羅家老大夫妻,懷裏抱著金哥,羅會計站在旁邊朝她招手:“薑知青,這邊。”

薑宴快步跑過去,坐上牛車抱過金哥:“等到鎮上就是你們抱了,現在給我抱抱。”

馬大叔舉起牛鞭剛要趕牛走,後麵傳來聲音:“等等請等等!”

轉頭一看,是史紅梅招著手朝這邊跑:“我們也想去鎮上,有好多東西要買,梢上我們再走。”

後麵四平八穩走著蘇珍珍,史紅梅活像她叫來攔車的奴仆。

羅會計正眼都不瞧,說聲“走”,馬大叔一鞭打在牛背上。

牛兒“蹄踏蹄踏”跑,薑宴好好看著史紅梅趕不上,累癱在地上。

牛車拐個彎再看不到那兩人,還能聽到蘇珍珍的聲音:“你個廢物,連牛都追不上!”

牛車嘎吱響,孩子在懷抱中睡去,中午快到鎮上時,薑宴想通一件事。

前世,她因為繼父威逼,說自己要下鄉,霍英堅決不準:“你怎麽可能下地幹活?真那樣,我什麽事都不做,跟著你去鄉下!”

今生,是不是他那強烈的保護欲又犯了?

也許,她隻要向他證明,她有處理好所有事的能力,他就不會再跟著她了。

所以,這次申辦衛生所的事一定要辦成。

先送羅家夫妻坐上去縣裏的拖拉機,去供銷社把知青們托買的東西買好放牛車上,馬大叔看著,她和羅會計挨著下午上班時間來到鎮辦事處。

幾間小平房,主管衛生這一口的人還沒來。

來辦事的人極少,工作人員有事辦一下,沒事看報紙打毛衣,也是這個年代的常態。

眼看接近下班時間,薑宴實在忍不住問鄰座的工作人員,主管衛生的陳同誌還來不來?

一個聲音從後麵傳來:“怎麽,你查我考勤?”

薑宴回頭一看,是個近五十,蓄著絡腮胡子,戴眼鏡的男人。

薑宴忙陪笑解釋,說回去的路遠,隻是想問一下,如果不來,也好先走。

陳同誌哼一聲,坐到辦公室後,旁邊同事立即伸頭過來小聲問:“今天淘到什麽沒有?”

“稍等。”陳同誌朝同事使著會心眼神,轉頭對著薑宴公事公辦問:“要辦什麽?資料拿來。”

薑宴忙雙手遞上申請,一麵說辦衛生所的緊迫性。

陳同誌接過來一目十行,也不管她說什麽,直接把申請丟回來:“不行,衛生員至少高中畢業,有一年以上在醫療部門工作過的經驗。”

薑宴忙解釋她一般醫療知識都懂,不信可以請鎮衛生院的老師來測評。

羅會計也忙說以前有村民被白頭蝰咬著,不死也會殘疾,薑宴救治的方法他們從沒聽過見過,而且被救治的人什麽事都沒有,不信可以去猛罕坡查。

陳同誌失笑:“別相互幫腔了,誰不知道你們是一夥的?我去問,誰不是照你們吩咐好的回答?醫療衛生關係人命,開不得玩笑,我按規定來,也是對你們負責。”

羅會計又舉例:“諾基寨的衛生員隻讀過小學,也沒有在醫療部門工作過的經驗,你們不也批準他們村辦衛生所了?”

陳同誌眉微挑:“你怎麽知道諾基寨辦衛生所了?那裏離你們村可不近。”

“一個多月前上麵撥下來的化肥統一放在他們寨子裏,我和老馬去拉時看到他們有衛生所,問了一下情況,說是剛辦了兩個多月。”

“那我就不清楚了。”陳同誌靠回椅背,麵無表情,“諾基寨又不歸我們鎮管。”

薑宴看著羅會計都想衝上去打人了,還好她活過一世,知道現在的辦事風格都這樣,忙拉著人出去。

“羅叔,現在供銷社還沒到關門時間。”薑宴掏出兩塊錢,“您去看看,不管糖果還是糕點買著來,我在這等陳同誌下班。”

羅會計心領神會,但隻接過一塊錢:“妹妹,不消這麽多,鎮上小學老師一個月工資六塊,買一塊錢的東西足夠了。”

“羅叔您都拿去吧。”薑宴硬塞過去,“機會隻有一次,您要買最好的。”

羅會計前腳走,薑宴後腳就看到辦公室裏的人陸續收拾東西,要回家了。

這不是還沒到下班時間嗎?

可人已一個接一個走出來,包括那個陳同誌,和著同事頭挨頭,嘀嘀咕咕著出來了。

薑宴隻好閃到一邊,等兩人走過,她小心跟在後麵。

聽著同事道:“......咱們這窮鄉僻壤,以後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怎麽可能有值錢的古董?你一個月才多少工資,被騙你就喝西北風吧。”

“這你就不懂了。”陳同誌嘻嘻笑,“咱這肯定沒什麽值錢的古董,但窮鄉僻壤出境容易啊,和那邊隻隔著一條河,過河這邊就管不著了,繞道去港城也不遠。”

陳同誌左右看,遞給同事一樣東西,“這可是宋代的,據說都帶過河了,那邊黑吃黑,雙方火拚,大頭目打死,小囉嘍不識貨,十八塊錢就賣給我,你等著瞧,我轉手隨便賺......”

聲音嘎然止住,他看到薑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