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坐在龍椅上看著跪在下麵的謝嘉晏,許久都沒有叫他起身。

其實,除了眼睛,他長得更肖似皇後,或者說,更像王家人,王家人都生的一副讀書人的好麵相。

金鑾殿麵聖那日他第一次見他便覺得此子有似曾相識之感,十分麵善,看他文采風流,言之有物便點了他為狀元,竟沒想到會是他的兒子。

謝元朗將他教的極好,可錯也錯在他太好了。

若他生出一絲一毫的不臣之心他都可以處之而後快,可是他沒有。

他才華橫溢,心係大魏,不管是為臣還是為子他都無可挑剔。

他的確是不忍。

可他的存在會是澈兒的威脅。

若有人借他身份搞撥亂反正,這對大魏又將是一場浩劫。

他不敢賭,亦賭不起。

聖人沒有叫起身,謝嘉晏就一直跪著,不卑不亢。

龍椅上之人於他而言是君非父,他是河東謝氏嫡長孫,生前是,死亦是。

張英也知道了謝嘉晏的身世,其實,他見小謝大人也很喜歡,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大理石的地板又冷又硬,小謝大人的確是要遭些罪了。

可他一個做奴婢的,是不能有自己思想的,他什麽都不能說,更沒資格說。

聖心難測啊。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聖人道:“平身吧,賜坐!”

殿內除了聖人和謝嘉晏,隻有張英。

其實,若有那麽一絲可能,張英也不想留下。

但是聖人知道謝嘉晏身份那日,聖人並沒有瞞他。

張英端了凳子放在謝嘉晏身邊,連忙退回聖人邊上,連個眼神也沒敢給。

他這樣謹慎對他反倒好。

說實話,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死有餘辜,小謝大人的確是可惜了。

但凡他自私些,他這輩子都能活的很好。

“為何還要回京?”聖人問道。

“為情,這世間所有都逃不過一個情字。”謝嘉晏語氣不疾不徐。

“你有沒有想過,回了京,可能永遠離不開了。”聖人一雙銳目盯著謝嘉晏。

聖人久病沉屙,精神也一直不好,可眼睛卻依舊銳利,像是要窺到人的內心深處。

謝嘉晏表情始終平靜,淡淡的與聖人對視:“聖人以何罪治我?晏草民一介,無官無職,家族不顯,實在不足掛齒。”

便是上次聖人突然召他回京,他也從未承認過自己的身份,自始至終他的回答隻有一個,河東謝氏子孫,謝嘉晏。

聖人眯眸看了他半晌,冷笑:“河東謝氏?朕有的是法子治他們的罪。”

謝嘉晏心裏一個激靈,但很快平靜下來:“謝氏子弟循規蹈矩,對朝廷忠心耿耿,聖人向來聖明必不會做出暴君之舉。”

“放肆!”聖人摔了手中的串珠。

串珠落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人的心上,讓人窒息。

聲音從急到緩,漸漸歸於平靜。

張英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可謝嘉晏仍一臉平靜,或者說是視死如歸。

“聖人息怒,晏一介書生,命如草芥,實在不值聖人如此費心,聖人所擔心之事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