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無辜的。”盧清莞輕聲道,“留他一命有何不可?”

見盧清莞狡辯,薄靈兒臉上的怒意更盛。

若早知道盧清莞是這麽不省心的主兒,上一次甄貴人找她麻煩的時候,就應該直接除掉。

隻怪薄靈兒自視清高,並未將這塞外部落出來的小丫頭放在眼裏。卻也著實沒想到,與她舉案齊眉的皇上竟然能看得上這粗野的丫頭。

她也曾以為,皇上會像平素一樣,對她寵幸一陣子就膩了。

又或者像對待甄貴人一樣,隻為權衡她身後的利益。可她心中清楚,盧清莞身後隻有幾百歸順皇朝的仺族部族,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早已算不得任何威脅。

當排除這一切,所有事情擺在眼前時,薄靈兒不得不承認,皇上是真的愛上這個女人了。

想通這些後,她竟從未如此平靜過。

雖然盧清莞並未表現出對權勢的鍾愛,可薄靈兒清楚,那是她未開口,若是盧清莞開口,說不準項琨會將這後宮事務分一半交由她管理。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薄靈兒成日惴惴不安,她對項琨一片深情,即便是當初他還未被立為太子之時便已傾心。無論他是萬人矚目的天子,還是當朝王爺,對薄靈兒而言都隻是她的男人。

她幫他平衡後宮女人的關係,為他照拂其他女人的孩子,甚至替他給各宮嬪妃遞上墮胎藥。

做這一切隻為了項琨心中有她,哪怕隻當成相敬如賓的妻子,她也該是正室。

可盧清莞的出現徹底打破了平衡,項琨即便偶有出入禦龍苑,緣由皆是她已就寢不忍打擾。薄靈兒親眼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為愛變成另一副模樣。

不再冷漠,不再寡情,竟無師自通說些俏皮的話。

她嫉妒,嫉妒地快瘋了。

這嫉妒像是一團火,在她胸口日日燃燒,快把她整個都點燃了。

“這婢女可是你宮中之人?”薄靈兒厲聲開口,眼中噴射著火舌。

相較之下盧清莞顯得格外淡然,她象征性地瞥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人,“原確是菀院中的宮女,後遷入寢宮後便不得知了。”

她的話剛說完,薄靈兒就急不可耐地開口,“太子連日來腹瀉嘔吐,本宮宣太醫院的良太醫來察過了,有人在太子飲食中做了手腳。抓了禦膳房所有人奴才來,隻這賤婢身份可疑,她已交待這件事確與你有關。證據確鑿,盧清莞你可還有何話要說?”

盧清莞不禁發笑,薄靈兒不愧是皇後,能坐在今日的位子自有道理。

她一來便咄咄逼人將整件事扣在她的頭上,甚至逼迫芸姨一起前來,為的就是事出後無人給皇上送信兒。

依照太後的性子,定然是將這件事全權交給了薄靈兒,她才會如此大刀闊斧地來。就好比當初小環之事一般,彼時盧清莞陷入昏迷,薄靈兒當下便杖斃了小環,還懸屍在城門三日。

那種殺伐決斷跟項琨如出一轍,盧清莞看得清楚,在這場權利的角逐中。兩人始終互相扶持,一個前朝,一個後宮,能在短短幾載內將皇朝治理地繁榮昌盛,兩人功不可沒。

“皇後娘娘明鑒,這件事與妹妹無關。”盧清莞說得擲地有聲。

她越是冷靜自持,薄靈兒心中就越是藏不住心中的怒火,“好一個與你無關,那你又如何解釋?”

“皇後娘娘聰慧,定然不會以一人之言定妹妹的罪。”盧清莞言下之意很清楚,對方隻是一卑微宮女,就算跳出來指出盧清莞有陷害太子的嫌疑。她人微言輕,又怎麽能作數?

薄靈兒早料到會是這樣,輕嗤一聲,“既然妹妹執意不肯講真話,就跪在殿外好好思量一下。”

她的話一出口,眾人皆是心驚。

要知道菀妃娘娘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迄今為止無人能及,一副郎情妾意的樣子羨煞了整個後宮。好在這菀妃娘娘也是好性子,並不像之前的甄貴人一樣咄咄逼人。

“從此刻起,你便跪在殿外,什麽時候考慮清楚再來尋我。”薄靈兒重複剛才的話,說著折身進了門。

芸姨不禁擔憂地拉扯盧清莞的衣袖,可她的目光始終盯著薄靈兒離開的方向。

這一日,自知曉有身孕,盧清莞就在等待。

可終於到來時,卻心生怯懦。

芸姨在旁小聲勸慰,“娘娘,還是等皇上來了再說。”

盧清莞用手輕撫小腹,臉上神情淡然,最終雙膝一彎跪倒在青白石板上。

經曆日頭暴曬的青石板,一陣灼熱刺得她膝蓋疼痛。

芸姨大驚失色,適才請兩人來的婢女自殿內走出指著芸姨,“你,離她遠一些,皇後娘娘個說不許為她撐傘送水。”

雖已立秋可與盛夏毫無區別,時辰貼近晌午,日頭很足。

不出半個時辰,盧清莞就有些受不住了,舒服日子過慣,又怎麽可能支撐的住。

加上微隆的小腹,日頭正勁兒,照得她頭暈眼花。

口唇漸漸幹燥起來,需要不斷舔舐唇角才能緩解。

兩個膝蓋火辣辣地疼,脊背由筆直地挺立漸漸向前傾倒,要雙手撐著地麵才能勉力支撐。

芸姨被要求隻能站在一旁看著,心中急切地毫無辦法。她當然知道盧清莞想做什麽,正是因為知道芸姨才更加放心不下。

算日子,盧清莞已有三個月身孕,吃不住這樣跪著。她擺明了想用這法子將孩子拿掉。

此刻的盧清莞額上冷汗直冒,因為疼痛渾身顫栗,小腹有下墜的痛感。

這錐心刺骨的疼痛,讓她不禁死咬著下唇才避免痛呼從口中溢出。

她悲涼地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忍不住一手捂著小腹,用另一隻手撐著青石板。

孩子,別怪為娘的狠心。即便讓你安全產下,在這吃人的後宮中也未必長得大,與其成為爭權奪勢的犧牲品,倒不如從未出生。

盧清莞咬了咬牙,身下一股無名**順著褲腿淌下,暈染一地。

燥熱、疼痛、絕望讓她眼前一黑,徹底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