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妃小產而亡的事情不脛而走,整個皇朝連同百姓都頗有微詞。

在皇朝,這位塞外公主好歹算個風流人物。

雖說以和親的方式入後宮,可卻舍命救了皇上,再者盧清莞的存在就代表了仺族會遵守兩族百年友好的盟約。

如今盧清莞突然逝世,民間百姓相傳仺族首領定然會勃然大怒,戰爭一觸即發。

因此,整個皇朝都人心惶惶。

而當今聖上卻成日沉浸在菀妃突然逝世的悲痛中無法自拔,早朝上更是無人敢提關於盧清莞的事情。

菀妃逝世當天,項裕也接到來自宮中的線報。

他的情況一點不比項琨,竟一病不起接連兩日都告假未上朝。

這期間項琨已開始著手操辦盧清莞的後事,成宿不能入眠之後項琨終於決定喪葬儀式後,便將盧清莞的遺體遣人送回邊郡,安葬在草原。

若依照曆朝曆代,嬪妃去世需要安葬在皇陵之中。項琨很是不舍,畢竟在他心中仍留有一席之地給盧清莞,他自然希望來日駕崩之後能夠同盧清莞葬在一處。

可莞兒臨終前,項琨已答應滿足她所有的心願,即便心有不舍,仍舊派史官將此事記載入冊。

待項裕上朝後,稍顯疲憊的項琨便向眾大臣宣布了這個決定。

朝堂之上一陣騷亂,不管菀妃娘娘出身何處,她既已嫁入宮中,自然是皇上的女人。按照祖宗規定,嬪妃去世應該葬入皇陵。

麵對幾位大臣的異議,項琨充耳不聞。

“各位愛卿,朕派誰將菀妃送回邊郡合適?”

底下頓時陷入沉默,先不論仺族首領在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光是皇朝距離邊郡就要小半月時間。天氣炎熱又攜著一具屍體,可想而知。

見眾人都不言語,項琨有些惱了。

他的目光環視眾人,最終落在李遠身上。此時怎不見得這老家夥站出來了!

眾人正作難時,項裕向旁走出一步,“皇上,微臣願送菀妃娘娘回故裏。”

身後眾人皆在小聲議論,裕王乃皇上親弟弟,這件事算得上家事。更何況當初菀妃便是由裕王迎進皇城,如今將她送走倒也在情理之中。

項琨微眯雙眼望著站出來的項裕,心中百感交集。

下首的人是他以往最信任的親人,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項裕是怎樣的個性,他自然了然。

即便再糊塗,項琨仍是能隱約察覺到項裕跟盧清莞之間的關係。當夜之所以在馬車上提出要為他指一門親事,也全然是妒嫉。

一個是他最信任的親人,另一個則是令他春心萌動的女子。

正如項琨當日所說,他能與項裕分享所有一切,奇珍異寶,權勢地位,唯獨這皇位和盧清莞,項琨絕不會退讓。

麵對項裕的提議,坐在上首的項琨遲遲沒有給出答複,反倒將目光落在李遠身上。

“李將軍可有想法?”他輕聲詢問。

此言一出,拱手立在當下的項裕不禁一怔。

在這之前,項裕以為這件事會無條件落在他的頭上。不能陪她一世,至少能送她一程,權當是彌補之前的遺憾。可聽皇兄的口氣,好像並未將項裕列入考慮的名單。

李遠被突然叫到,先是一驚,而後跨出一步拱手立著,“臣願隨時聽從陛下的安排。”

項琨等得就是這句,聽對方說完直起上半身,“李將軍不必親自前往,聽聞令郎前幾日歸來,此行可否麻煩令郎跑一趟?”

這話出乎李遠的意料,好半晌沒有反應。

“裕王身體不適,走這一程難免勞頓。令郎在邊郡駐守半年有餘,想來路途定然熟悉。”

項琨說得合情合理,李遠立時應下來,“臣遵旨,臣一定不負皇上所托。”

直到此時項裕稍稍抬首,剛巧與項琨的目光相撞。

皇兄連日來都沉浸在悲痛中,看氣色已大不如前,整個人變得異常消瘦。

項琨的目光隻在他的身上稍作停留,便凝視著遠方,不再說話。

李公公在旁宣,“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再無人敢拿瑣碎之事叨擾皇上,早朝很快散去。

菀妃的葬禮極盡奢華,甚至與當日先帝駕崩時如出一轍。直接交給朝中禮部主持,但葬禮大典上並未見到皇後。

皇朝百姓間流傳,菀妃去世跟皇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皇上與她置氣,不願她參與菀妃娘娘的葬禮。

各家各戶挑了白燈籠,整個皇朝都陷入悲痛。

葬禮後,項琨依照當初所言,將盧清莞的屍首放入一頂極奢華的馬車,配了一隊人馬給李遠之子。

彼時站在城門前送別,身後站著文武百官和後宮佳人。

“皇上請放心,微臣一定不辱使命將菀妃娘娘送回故裏。”麵前少年拱手行禮,一身勁裝,倒是有幾分李將軍年輕時的模樣。

項琨不言語,立在一旁的李公公瞧著他麵色憔悴,催促道,“送菀妃娘娘出宮~”

眾人皆是垂首,李遠之子縱身一躍跳上馬背,引著一隊人馬浩浩****出了宮門。

城中所到之處,百姓皆夾道行禮送別。

直到看不到丁點蹤影,項琨才收回目光,轉身觸及到立在身後的項裕時突然開口,“皇弟還沒尋到那一雙人嗎?”

項裕不禁雙肩抖動,卻是一言不發。

“若是沒了,娶誰又能如何。”項琨冷漠說道,“太後為你挑了幾位佳人,得空你去瞧一瞧,朕幫你把婚事定下來。”

項琨說得強硬,不容置疑。

他知項裕心中那一雙人是誰,可項琨就是不願他與莞兒在一起。哪怕是送行也不可,想念更不允,莞兒是他今生摯愛,他怎可惦念皇兄之妻。

項裕始終低垂著頭,瞧不出喜怒。

兩人便這樣僵持著,立在當下一動不動。

隔了很久,項裕才再次拱手行禮,“微臣一切都聽皇上安排。”

他的話在項琨的心中更像是一把鑰匙,他一直以來的桎梏終於打開,“好,朕一定會為皇弟盡心操辦。”說著揚起衣袂,快步離去。

項裕拱著的手緩緩放下來,雙手握拳始終無法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