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予桐穿著一件藕荷色的裙子,還特意擦了粉底霜。隻可惜因為曬得太黑了,所以弄得臉和脖子兩個顏色,她和之前那種愛美愛新潮的女孩完全不一樣了。
二哥還是穿著尋常的衣服,手裏拿著一袋子魚肉,遞給了大嫂:“大熱天的還給我們做飯,還讓你一直破費。這個是我給你買的,拿著吧。”
媽急道:“你買這個幹啥啊?你大嫂家有,不用你亂花錢啊。”
“媽你說啥呢?我家又不長雞鴨,哪裏有啊?”大嫂冷聲道。
“你說你咋這樣,這才幾個錢的事,你咋還吼上了?你自己買去,這些我帶回去吧。”媽說著就去搶大嫂手裏的袋子。
大嫂把袋子放在身後,冷聲道:“我家現在都窮成啥樣了,我給治國打電話,他現在在省城連一口熱乎飯都不上,每天都是饅頭涼水,我還要在這裏天天雞鴨魚肉的做出來,哪有那麽多錢啊?”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都是一家人你還這麽算計。治國他是自己樂意受苦,誰拿著棍子逼著他去省城了嗎?”
大嫂一聽更生氣了:“他吃苦受罪你一句話不說,現在我們家已經沒錢了,你還這樣刻薄我們!你要是不給我東西就把那錢退給我們,我現在就給你買去!”
媽這才不吱聲,讓大嫂把那些魚肉給拿了過去。
天生需要加班,沒有來,我就和大嫂一起準備,又買了啤酒,準備吃飯慶祝他們領證。
大嫂冷冷的坐在那邊,燒火收拾魚,媽和她說話她也不搭理。
我知道她為啥不高興,大哥在那邊不怎麽好,一天要幹十幾個小時的活,飯也沒得吃,晚上,隻能睡在磚塊和誌紙殼箱子堆積的小**,一想到他,大嫂就忍不住想要哭,哪有時間給這邊的二哥和二嫂做飯。
我拉著她說:“我下星期開學了,找機會和你去一趟省城看看他。”
“真的?可是你剛剛回來,天生能答應嗎?”
我笑道:“大哥這樣我也不放心,咱們去看看,幫著收拾收拾也是好的。”
大嫂這才有點高興氣,媽自然是不會管她的,隻是拉著二哥坐在院子裏麵親熱的嘮嗑。
張予桐不願意和她說話,就也過來幫忙,她現在做熟食已經很拿手了,幹活的動作很是麻利。
我說:“誰能想到你也會成為做菜能手啊。”
她笑道:“我剛開始幹的時候,用熱水給雞褪毛,那個惡心啊,我一天就吐了好幾次,可是還是堅持下來了。”
“嗯,現在自己賺錢了是不是有成就感?”大嫂笑道。
“可不!我第一次賺過一百塊錢的時候,抱著錢激動的哭,我娘家人也再不敢罵我是廢物了。”
大嫂低聲對張予桐說:“你千萬要攢點私房錢,老二也不能說的那種,省得以後買點什麽東西還要吵吵。”她指著外麵媽的方向。
“我都明白!她還要看我店裏的賬呢!我弄一個假的讓她看去。”
我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你們倆咋都跟防賊一樣對媽。你就不給能咋地?”
兩人哼了一聲,張予桐說:“你是小姑子,可以和媽直接吵吵,也沒人會說啥,可我們是兒媳婦,不小心就會被村裏人罵不孝順的,我們的難處你不懂。”
因為我媽,她們倆倒是成了關係不錯的妯娌了。
張予桐趁著大嫂舀水的時候,悄悄告訴我,前天上街見到於洪才了。
我的心裏一動:“他現在幹啥呢?”
張予桐諷刺一笑:“嗯。他被人給挑斷了手筋,他媽帶著他到處求醫問藥呢。”
我倒抽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定很疼吧。
於洪才家裏之前買回的老婆一開始還挺老實的,可是後來,就和鄰居一個挖煤的跑到北方去了。後來他又把張予桐也給打跑了,一開始他沒當回事,以為她過幾天就回來了。
誰知道張予桐竟然一去不回頭,於洪才去了她家找,才知道她早就不在家住了。
“他以為我是和哪個男人走了,其實我是去了別家的鹵肉店去打工偷師去了。”
她辛苦的幹了好幾個月,積攢下了一點本錢,靠著學到的技術,在村口的早市賣熟食,過上了正常人的日子。
於洪才這邊又耐不住寂寞找了一個**女人,誰知道這女人竟然有一個坐過大牢的丈夫,一天兩人直接被抓奸了,男人痛打了女人一頓,找了幾個哥們挑斷了他的手筋,還訛了他兩千塊錢,說是自己的女人不能白白給他用了。
於洪才哀求也沒用,要是不給,就切了他的蛋,沒辦法,他隻能寫了一張兩千塊的借據。
“於洪才的媽沒辦法,隻能把房子賣了還債,帶著他四處看病,一輩子他也不要想出力了。”
我心道,他就算是手腳好的時候也不會想要出力賺錢,可是至少不能打女人了,也是好事。
“現在他沒工作,沒房子住,和他老娘租了一個小破房。就這樣了他娘還想要給他買媳婦呢。可是也得有人願意跟他啊,他媽現在就在街上揀點破紙殼賣錢,哼,我看他們倆人早晚餓死!”
我看著張予桐一副快意的表情,也覺得很暢快,她和我前世都被於洪才和他媽給毀了,真是蒼天有眼!
大嫂走過來笑道:“你們倆說啥呢?說的,挺高興的?”
“秘密。”張予桐笑嘻嘻的說:“巧兒,這話你可不要和你二哥說。”
我點點頭:“我明白。”
我們三個人合力,很快就做好飯,擺上桌子喊著他們過來吃。
媽看著我們,眼裏一直有一種不滿的情緒,我們這三個人,一個符合她心意都沒有。可是也沒辦法,大家都是新社會的人,誰也不會甘心給她當奴才的。
沒一會,媽就說:“老二啊,你們倆口子如今都不年輕了,要抓緊時間生兒子。我也想過了,你都有倆姑娘了,要是張予桐懷孕,先看看,女孩就流了,隻要男孩就行了。”
我和大嫂都皺起了眉頭來,這樣也太直接了。
張予桐更是不高興:“這事兒你不要管,等到我想要了自然會生,是男是女都是我種。”
媽咬著牙,抓住筷子的手也緊繃起來:“你竟然敢和我這麽說?”
“我是你買回來的奴隸嗎?生孩子你也管?”
“你開店的錢還是我的呢,我咋不能管?”
張予桐冷笑:“那是誌軍的錢,可不是你的,你之前不是在我娘家鬧嗎,說你哪裏有錢?現在又改口了?”
媽恨得咬牙切齒,可是看到二哥瞪著自己,也不敢說什麽。
我心道,這張予桐還真是死強,還不如大嫂好說話呢。不過想想也是,當初她和我媽都鬧成什麽樣了,怎麽可能會關係好?
二哥說:“我現在還不想生孩子。媽,我們的事,你不要管。”
“你說啥?這是我們老王家的事!到現在你可都沒有兒子呢!”
“有兒子有啥用?生一個和我一樣的,還不如不生,我都覺得我多餘。”二哥說著低下頭呼嚕嚕的吃飯。
“你咋就多餘了,如今不是也賺錢嗎?軍軍,你最聰明了,多少小姑娘都願意和你……”
“上次沒有大哥和巧兒幫我,我早就被抓起來判刑了,其實我就是一個廢物。總之,我就是沒用。”
我和大嫂都是一愣,他這是說的啥?
張予桐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杯酒,二哥對她笑了笑,一口喝了。倆人現在倒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一對兄妹。
媽氣的哭了起來:“剛領證就這樣,我看這日子沒法過了!”
二哥皺眉:“你一直想要逼我結婚,我如今都答應你了,你還想不讓我安生啊?你還想要逼死我?”
“我沒有……”
“那就吃飯!還有,巧珍房子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不要再去鬧,我不要房子。不然我就離家出走去流浪去,我說到做到。”
媽隻是點點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