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風和江北寧對視半晌,才歎了口氣,勒馬回身,離開之前盯著鄔暹好一會兒,“好好照顧本王的王妃,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終生。”

“行了,他走遠了。”江北寧見秦沐風走遠了,放下窗簾,泰然自若地坐著,“走吧。”

“你倒是不怕。”鄔暹沒掀開門簾,就隻是背靠著車轅,低笑著,“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看待你的處境的?”

“人質,我對自己的定位,認知一向很清晰。”

“不像啊,哪個人質能和挾持者的弟弟處的像姐弟倆一般?”

“鄔彤不一樣,他比你們坦率,可愛多了。”

“隻因為他是個孩子?”

“不單單是因為這個。”

“罷了,說這個做什麽。”鄔暹以眼神示意樂度繼續駕車,“坐穩了,接下來的路程有點顛簸。”

“勞駕費心。”江北寧心下無奈,卻不想露怯,梗著脖子貼在車廂上,暗自平複自己的情緒。

說不怕,是假的。

其實,江北寧明白鄔暹是想要試探她是否知道秦沐風的後招。畢竟之前這段路,有秦沐風在,江北寧就絕不會受委屈和傷害,現下秦沐風被迫離開,江北寧的安危成了未知數。

按鄔暹的猜想,像秦沐風愛江北寧入骨,應當是給江北寧留了保命的玩意兒,隻不過在沒猜出是什麽東西之前,不能動江北寧罷了。

在鋪滿積雪的山道上七拐八彎,馬車在銀白色光芒的籠罩下,緩緩駛入一個山洞。

很難想象在這樣一座終年冰封的雪山上,會出現這樣一個明顯是人工開鑿,又經常使用的通道。山洞裏的地麵上鋪滿了碎石,而靠著洞邊的地方露出了大小不一的石塊,看起來還有大半部分埋在土裏。山洞的頂上、牆壁上稀稀拉拉地貼了幾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通道裏,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盞長明燈照亮。整個通道裏的設置,低調中透著奢華。

車廂裏的江北寧貼在身後的木板,似乎這樣就能夠掩蓋自己的緊張和不安。

“剛剛不還說不害怕呢嗎?怎麽這會兒又縮成一團?”樂敦見著能調侃江北寧的機會,樂不可支,開口問,“這就是你們中原人說的虛張聲勢吧?看著倒是覺得有趣。”

“我不怕啊,若是要動手,你們早就動手了。”江北寧輕輕地摸著鄔彤的手背,再替他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緩緩開口,“說是忌憚我家王爺的話,也不至於。你們帶著我到這裏,定然有什麽原因,雖然不明白,但我確定現在你們不會動手。”

樂敦閉了嘴,憤憤然,“我就不喜歡你們中原人打交道,都自作聰明得很。”

顯然是被江北寧說中了,樂敦別扭地撇過臉,一副不再和人交流的模樣。

江北寧盯著窗簾,看起來是在發呆。

這窗簾的遮光性很好,但總不會半點光都透不進來,所以明暗變化還算明顯。自秦沐風離開起算,約摸半刻鍾,馬車定然是換了一條道路走,路上依舊顛簸,卻沒有明顯的失衡感,雪地本就不好行車,所以前進方向大致沒變化,況且也沒很明顯的感覺到溫度的變化,應當沒離開雪地。

江北寧還在腦子裏複盤路線,但可知的條件有限,除了能確認方向目前還沒發生變化外,隻能確定自己還在雪山上。

又過了半個時辰。江北寧感覺馬車停了,隱約聽到人聲。

“是少君回來了。”

“楊老,起來吧。”

“少君這回能待多久?族中還有不少事物,需要少君決斷。”

“將需要批複的文書拿來,我自會處理。”

“是。少君,這馬車裏的人是……”

“不是,別多想。”

“是,少君。”

接著就是幾人離開的動靜,步伐整齊悶重,聽起來像是踩在雪地裏。

“下車吧,”鄔暹掀開門簾,抬手向江北寧,“叫醒鄔彤。”

江北寧一愣,還沒來得及消化剛才自己聽到的對話,就見鄔暹一臉肅色,隻好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再點了點鄔彤的額頭,可剛碰上鄔彤的額頭,就覺得自己的指尖有些燙手。

“鄔彤,醒醒,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聽江北寧的話,鄔暹頓覺不妙,忙上車,把鄔彤撈了起來。

“鄔彤怎麽了?鄔彤,你醒醒!”

“你把他放下,我給他看看。”江北寧也有些擔心鄔彤,扯了扯鄔暹的袖子,“你別急,交給我。”

樂敦也忙上前穩住鄔暹,就怕他一個激動,把鄔彤捧著了,畢竟車廂裏可以活動的範圍太小了。

鄔暹抬手覆上鄔彤的額頭,掌心裏傳來熱度,燒得人心慌,但他明白,現在江北寧說的是對的。在醫術這方麵,江北寧很厲害,她對鄔彤也很好,所以交給江北寧是最好的選擇。

給鄔彤號脈後,江北寧眉頭緊皺,不敢置信地看向鄔暹,“鄔彤受了風寒,應該是剛才吹風造成的,但他脈象虛浮,恐怕是……”

鄔暹不想搭話,抿了抿唇,最後泄氣一般,吐出一口濁氣,“是,中毒了。”

“這毒下了得有一段時間了,可鄔彤看起來與正常孩童無異,平時也是麵色紅潤的,看不出病態,是怎麽回事?”

依江北寧判斷,鄔彤這毒幾乎爬滿全身,隻是毒性緩慢,尚未發作,怎麽有人對這麽小的孩子下這樣的狠手?而且,既然鄔暹知道自己弟弟中毒,卻不想著怎麽解決,還帶著人東奔西跑,其中原因實在是耐人尋味。

“這毒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你不用多費心。”鄔暹見江北寧收了手,就將鄔彤抱在懷裏,轉身出了車廂,“我們巫醫已經壓後了毒發的時間,待我找到藥引,就回裘國,讓人替鄔彤解毒。”

“所以你來的目的是求藥引?”江北寧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是最接近真相了,但還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但你做的事,有哪一件是為了找藥引?如果是為了,給鄔彤治病,怎麽不直接開口求藥?”

“你的問題太多了。”鄔暹不予理會,隻是吩咐樂敦,“帶人下來,看好她。”

“是。”樂敦扛起金鳳公主,朝著江北寧點了點頭,“走吧,我們主上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