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點都沒變,不管是誰,隻要威脅到她的利益,她就會立馬撇清關係。
“你笑什麽?”顏悅寧警惕的看著她。
“沒什麽。”顏以沫垂下眼簾,“既然你也無話可說,那就安心呆著,你知道,一旦我下定決心,無論是誰勸我都於事無補。”
氣氛變得很微妙,顏悅寧仿佛惴惴不安一般低下頭。
顏以沫也不再多說什麽,給顧言夏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晚上不回去了。然後便和顏成民和顏悅寧一起吃了晚飯。
原本是很簡單的晚餐,可是因為顏以沫回來。顏成民又吩咐廚房多做了幾個菜,很久沒和她們一起吃晚餐,顏以沫反倒覺得有些不習慣。
顏成民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微笑:“都是你喜歡吃的菜,你現在難得回來一次,一定要多吃點。”
“謝謝……”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已經很久沒有開口叫過他爸爸。最關鍵現在顏悅寧也在這裏,就更代表著有些私下的話不能在這說。
顏悅寧低著頭吃飯,她現在似乎也明白了。這兩個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父女,而她根本什麽都不算。
硬插在這中間,反而很尷尬。她活了這麽多年,似乎從來沒有尷尬這種覺悟,可是現在,每次看見顏成民對自己愛答不理的樣子,以及現在這種情況,便覺得麵上無光。
顏成民全然不顧尷尬的氣氛,一股腦把話全說出來:“我已經找律師立了遺囑,等我離開公司之後。我手裏的股份以及我名下的財產全部都轉移到你的名下,以沫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就不用再看著我心煩了。”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就像在敘述一件和自己絲毫沒有關係的事情一般。
卻讓顏以沫心裏一抖,顏悅寧的湯匙更是屢次碰到碗的邊緣,發出一縷不和諧的聲音,仿佛是在抗議一般。
“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立什麽遺囑?即便內疚,也沒必要故意說這種喪氣話。”顏以沫口頭上不在乎,手卻不自覺發抖。
她不知道為什麽聽見他說這種話,會覺得恐懼。好像已經失去了太多,即便是曾經討厭的人,也不願意失去了。
顏成民目光和藹,語氣淡然:“我早就說過了啊,等我把這些都處理完,我就要去見你媽媽了。”
這頓晚餐吃的十分食不下咽,顏以沫更是屢次覺得喉頭哽咽。
所以吃過晚餐之後,她等著顏悅寧回了房間。便獨自去了顏成民房間,想好好跟他談一談。
敲了門,顏成民很快就拉開了門,穿著睡衣。臉色不是很好看,但看見顏以沫,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對她微笑。
“以沫,這麽晚還不休息嗎?”
顏以沫抬眸定定的望著他,微微後退了一步:“有些話,我想現在跟你談談。即便可能你並不想聽,我也必須要現在跟你說。”
顏成民對她如此堅決的態度有些驚訝,但還是側身讓她進了房間。
屋子裏的格局和之前沒有什麽不一樣,但餘光看見床頭那張熟悉的一家三口的合影。顏以沫還是忍不住呼吸一滯,心頭一緊。
“你坐。”顏成民忽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到底怎麽了?”她回頭,直截了當的開口。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語氣也有幾分躊躇:“什麽怎麽了?”
“不要再撒謊了,你到底怎麽了?如果隻是因為覺得內疚的話,也不用三番兩次故意在我麵前說生死這種話。不是說你生病了,病的很嚴重嗎?”
房間的窗戶沒有關,有薄涼的風吹進來。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屋子裏隱約有桂花的香氣在浮動,香甜的仿佛是蜜,夾雜著血的腥氣,侵入每一個毛孔裏。
“我沒事。”他淒然的笑笑:“我真的什麽事都沒有,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我隻是想用接下來的時間,好好彌補你,彌補我之前的過錯,這樣,等我死了之後,才有臉麵去見你媽媽。”
顏以沫有些悵然,聲音仿佛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如果你真的什麽事都沒有,為什麽要三番兩次說這種消極的話?一定要這樣讓我擔心嗎?”
“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我隻想知道實情!”顏以沫態度突然激動起來,焦灼的吼了一聲。
顏成民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認認真真看了她半晌。和他對視著,顏以沫才能看見他眼底不知名的空虛。空洞的可怕,像是一個黑洞,輕而易舉就把人吸進去了。然後把人狠狠撕碎,挫骨揚灰。
“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就可以把事情都處理好了。”他眼底滿是不舍,聲音裏也充滿了告別的味道。“或許這就是報應吧,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既然你已經察覺到了……以沫,我活不長了,我得了胃癌。”
他聲音裏有隱藏的痛楚,窗台邊的風很大,很大。
一直吹在顏以沫臉上,她說不出話來。隻是覺得仿佛窒息一般鈍痛,快到幾乎要超出承受範圍。她的頭一陣陣發暈,聲音也有些澀澀的。
“你說什麽……”她整個人仿佛覺得五雷轟頂,直直僵立在哪裏。“怎麽可能,你之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
“是真的,上次檢查我就知道了。”顏成民有些急促的打斷她的話,低著頭調整自己的情緒。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他才重新抬頭看她說:“以沫,你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替我難過。因為這是我的報應,死之前能彌補你是我最大的願望。”
顏以沫徹底僵在那裏,心底仿佛裂開了一個大洞,呼呼的往裏麵刮著冷風,讓她手腳冰涼。
“你……”
怎麽會呢……
她原本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等把事情完全解決之後。就和顧言夏顏成民在一起好好生活,可是為什麽老天爺總是要在她自以為是的時候給她重重一擊。
告訴她一切隻不過是她的幻想,一切都是假的!
顏以沫死死捏著拳頭,眼淚瞬間從眼睛裏滑落出來。
“你別哭,以沫……”顏成民臉色蒼白的可怕,仿佛在承受什麽極大的痛楚一般。他抬手去為她擦掉眼淚:“你別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別擔心我!這隻不過是我的報應而已,能陪你走過最後一段時間,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眼睛裏滿是鋪天蓋地的絕望,從重生過來之後,她的情緒緩和過來之後。顏成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顏以沫這樣絕望過,一顆心仿佛已經放進油鍋裏煎蒸煮炸!
受盡了折磨,隻有立時死了,隻有立時撲進火裏,才能化解滿腔的哀慟!
那一瞬間,顏成民隻覺得自己失去了聽覺。耳邊什麽聲音也沒有了,就好像能夠對她的哀痛感同身受一般!
他整個人都痛到無法發出聲音,緊接著拳頭。捂著自己胃的位置,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滴落下來,他緩緩彎腰,咬住了嘴唇。
“你怎麽了……”顏以沫撲過去把他抱住,她的視線因為眼淚還有些模糊,“你沒事吧,你的藥呢?你把藥放哪兒了,我去給你拿藥!”
她有幾分語無倫次,顏成民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鬆開他便準備去房間裏找藥,可是顏成民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顏以沫猛然回頭看他,他艱難的,斷斷續續的開口:“以沫……可不……可以……再叫我一次……爸爸……”
沒想到他會在這種關頭提這樣的要求,顏以沫愣了一下。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她整個人淚如雨下,“爸爸,你現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無論以前怎麽樣,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終於……
還是把所有話都說出來了,她再也無法忍受失去家人的痛苦!她一個人摸爬滾打了那麽久,才看到今天的曙光,所以無論如何也會拚盡全力守護她的家人!
淩晨兩點,顏以沫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雙手還在微微顫抖,思緒仿佛已經飄得很遠。她一動不動的,手指也冰涼的可怕。
顏成民被推進急救室到現在已經半個小時了,她一直在這裏等。一直看著手術室的方向,可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腦子裏好像已經是一片渾濁,完全沒有思考的餘地。
“以沫。”
走廊裏傳來熟悉的呼喚聲,顏以沫抬眸去看。隻看見顧言夏大步朝她跑過來,那一瞬間,除了顧言夏之外的所有東西,仿佛都活在陰暗的地方。她的眼睛裏隻看得見顧言夏,他就像一個守護者一樣朝著她撲過來。
“言夏哥……”
她呢喃著起身,被他擁進懷裏。
熟悉的滾燙的溫度讓她周身驟然暖和起來,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滑落下來。她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在乎的,到現在,不過是高估自己了!
“到底什麽情況,怎麽突然就送到醫院急救了?”電話裏說的太匆忙,他根本什麽都沒聽清,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