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後,黎末辛許久都沒見過葉禛,但是窗台總是會多些小東西,都是她平時未曾見過的。聽母親說他一直在家中苦讀,外人一概不見。
她吃著他拿過來的糕餅,實在想不出他那般吊兒郎當的人,專心讀書是什麽模樣。且說日子一天天地過著,許是因為鄉試在即,吳家那邊也沒有催婚事。想起考試,她又難免想起葉禛,一個秀才都沒考上的人,還想考上後年狀元?癡人說夢。
正想著,隻聽見葉家那邊響起了鞭炮聲,接下來,接著便是嘈雜的人聲。晚間,便聽母親說葉禛不僅考上了,還是小三元。
她笑道:“可真不容易。”
“可不是, 誰又能想到?”黎安平感慨道,“將來定是個非凡人物啊。”
黎末辛笑著應付兩句,放下碗說吃飽了便回屋去了。她坐在窗前,看著葉家院子中燈光,不由得笑了起來,小·三·元?莫不是真的要考個大·三·元?
正想著,便見一黑影從牆那頭翻了過來,來人正是今日京城中最風光的人。
他走過來,將手中的東西放在窗台上,笑道:“我厲害吧?”
她挑眉不以為意道:“又不是大·三·元,算什麽厲害?”
聞言,他掩唇輕笑,“好好好,那便考大·三·元。”
“你……”黎末辛被驚得說不出話,緩了緩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當科舉是兒戲?”
“別說這些無聊的事,說說有趣的事,你最近在做什麽?”他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她凝眉想了想,一臉認真道:“吳楊說鄉試考不上就來娶我。”
葉禛:“……”
這叫有趣?
“你私底下和他見過了?”他黑著張臉道。
她搖搖頭,“也不算私底下,我姨母生辰宴的時候見過一麵。”
“你如何回答的?”他凶神惡煞地看著她問。
許是清楚他不會把自己怎樣,見他這般神情,她一點也不怕,反而笑道:“當然希望他好好考試,不要分心啊。”
聽了這話,葉禛才露出安心的神情,冷哼一聲威脅道:“你若是敢嫁給他,我便來搶婚!”
黎末辛十分不解地看著他,“葉禛,你喜歡我什麽?比我聰明漂亮的多了去了,而且我還是有婚約的,你為什麽就執著於娶我?”
聞言,葉禛不由得歎了口氣,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們之間糾葛,隻得沉聲道:“第一次見你便覺得你是天上的仙女,凡夫俗子當然比不得你。”
黎末辛洗臉懷疑地看著他,顯然不信他說的話,“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多大了?五歲?”
“與年紀無關。”他看著她,一臉懇切道。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糾結,“可是我已經有婚約了,你這麽做,便是陷我於不義,將來必定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她皺眉看著他,“你們男人做錯事可以浪子回頭金不換,可是女人一旦有一點兒錯誤就是受萬人唾罵的份,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放我離開好不好?”
葉禛牢牢地看著她,心像是被一點一點地撕裂開了一般,疼得他許久都說不出話。他看著眼前的人,明明哪裏都沒有變,卻再也不是當初的黎末辛了。再也不是那個甘願為他死,在奈何橋上等他一百多年的黎末辛了。
孟婆湯果真是個好東西啊好東西,他苦笑了一聲。
見葉禛眼中沒了光亮,黎末辛也有些於心不忍,柔聲安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黎末辛,我說過,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哪怕是你。”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有的是辦法讓吳楊延緩娶你的日子,但是剛才的話我不想再聽了,說什麽我也不會放開你。”
她開口還想再說什麽,但見他堅定的眼神時卻發現什麽也說不出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忍著心中的疼痛,沉聲道:“你等我來娶你,風風光光地娶。”說著,轉身便走了。
黎末辛看著他那落寞的背影,熟練地攀上牆,又輕巧地落下去,不由得在心中歎了口氣。他這般性格,叫她如何不擔心?但婚姻大事,也不是她自己說了算的。
……
轉眼,便來到了這一年的鄉試,葉禛與吳楊都去考了,且兩人都中了舉,葉禛還拿了個解元。葉家父母十分高興,宴請四方。畢竟像葉禛這般院試鄉試都在同一年考上的,確實是千年難遇的稀罕事。
宴會上,葉禛多飲了幾杯,笑著與他的狐朋狗友打趣,歪歪扭扭的樣子,實在是不像個讀書人。黎末辛遠遠地看著他,待他有所察覺後又慌忙躲開。
葉禛別了朋友,笑著朝她走來,“剛準備考試,好幾月沒見著他們了,今天多說了會兒話,你別生氣。”
黎末辛看了他一眼,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我有什麽可在意的?”
葉禛笑了笑,想牽她的手,發現周圍人多便也作罷,“今晚我來找你。”
聞言,黎末辛心下一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敢來我就放狗咬你。”
“你家沒狗。”他笑道。
黎末辛哼了一聲,生氣地轉身走了。葉禛望著她的背影笑得溫柔。
“表哥。”
聞聲,葉禛不由得皺了皺眉,裝作沒聽見一般地往前走。
杜曼青以為他沒聽見,便小跑著上來,看著他笑道:“表哥要去哪兒?”
“喝多了,去醒醒酒。”他敷衍道,說著又要往外走。
“我煮了醒酒茶,這就給你端來。”曼青一臉期待道,“你要等我。”
他極不耐煩地應了一聲,卻也不得不敷衍著,然而等他喝完醒酒茶,再把曼青哄回去睡覺時,亥時已經過了大半。他偷摸著翻牆過去,竟發現黎末辛屋子的燈還亮著。
他心下一喜,躡手躡腳地上前,生怕真的把狗招來。他從窗戶外往裏望,見黎末辛在撐著頭坐在桌邊打瞌睡。他心中一暖,想要翻窗進去,卻又顧及她說的那些話,便隻是撿了個小石頭丟進房中。
黎末辛被聲音嚇醒了,抬眼便見他正撐著下巴在窗台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她不悅地站起身來,“非要我真的把狗放出來。”
“剛才天狗出來吃月亮,你看見沒?”說得一本正經。
聞言,黎末辛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罵道:“慣會貧嘴。”
見她笑了,他方才如釋重負,朝她招手,“過來。”
“過去做什麽?”
“過來我看看你。”
“這樣不能看?”
葉禛:“……”
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想摸就摸,想抱就抱啊?
“我最近看書傷眼,看不清。”
“那最好了,你們讀書人不是都喜歡那些看不見的?比如說簾中的美人,雲端的仙子,在水一方的伊人?”她掰著手指頭數道,轉眼看他時,他已經翻窗進來了。
她頓時被嚇得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吼道:“滾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葉禛不聽她的,自顧地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倒杯水,“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坐坐就走。”
黎末辛一臉警惕地看著他,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怒道:“喝完水趕緊走!”
葉禛抬眼看著她,心中除了歎氣還是歎氣,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能打動她。
“你很討厭我?”他皺眉問。
她狐疑地看著他,顯然不明白他為何會問出這種問題,想了想才道:“不算討厭,也不算喜歡。”
“對吳楊呢?”
“還行吧。”
葉禛:“……”
意思就是對吳楊的感覺要比對他好。
他猛地灌了一大杯水,“除了我,你喜歡誰也不管用。”
說起這個,黎末辛也來氣,“憑什麽啊?”
“我說了那麽多遍你還是沒記住?”
聞言,黎末辛滿臉迷惑,哪一句?
見此,葉禛頓時被她氣個半死,孟婆湯還會把人腦子變傻?他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還是別嫁給吳楊了,他要是知道你這麽傻,定然後悔,最後休了你。”
“你……”她氣極,忍不住回他,“那你這副臭德行,定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兒。”
葉禛笑了笑沒接她的話,起身與她告別,“好了,太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黎末辛愣愣地看著他,萬萬沒想到他今日竟然如此幹脆地要回去。
“別送了,就一牆之隔。”他翻出窗戶,看著她笑道。
黎末辛冷哼一聲,“誰來送你?我是來關窗戶的。”
葉禛笑了笑沒說什麽,卻忽然間轉身,一把攬住她,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便慌忙跑了。
黎末辛又羞又惱,決定明日要將圍牆增加三尺,用釘子將窗釘死。
而在她沒看見的那堵牆之下,是一個老頭兒拉著葉禛的袖子,一臉為難地看著他,“仔細想了想,雙狀元還是行不通,真的會遭天譴。你也不想剛娶了媳婦兒就被雷劈死吧。”
聞言,葉禛點點頭,對司命星君的話表示非常讚同。“那便要一個狀元即可。”
司命星君還未來得及高興,便聽見他幽幽道:“那便是我。”
司命星君:“……”
怎麽就聽不懂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