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禛給司命星君出了個難題,若是幫他考上狀元,將來查下來自己必定要受牽連。但要是不順他的意,他指不定真的要鬧到天帝那裏去,場麵也很難收拾。所以,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把提出問題的人解決了。

但是,他不敢。畢竟是天帝的親弟弟,盡管已經輪回了幾世。

司命星君提著筆,不知道怎麽寫,旁邊的天樞見了問他糾結什麽。司命星君將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天樞歎了口氣,“隻要不擾亂人間文脈,咱們求個情,文曲星君也許就不追究了。”

北鬥七星當年頗受少鉉照顧,盡管叛亂被清洗了一波,但是還是有不少老人在,此任天樞便是上任天樞的兒子,所以對少鉉的遭遇很是同情。

“文曲是天帝的心腹,你怎麽堵他的口?”司命唉聲歎氣道。

“他愛喝酒,你讓殿下在凡間弄些好酒上來不就行了?”天樞笑道。

“這算不算賄賂啊?若是天界都這般,凡間還不得亂套了?”司命一臉擔憂道。

天樞不以為意,“又沒有擾亂人間文脈,再者殿下這麽做也不是為了當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你看陛下對青商,不也就那樣?”

聞言,司命豁然開朗,連忙說了幾個好。

司命這一下筆,大金國便多了一位狀元。

國人都對點了兩個狀元的事議論紛紛,實在想想不出那兩位狀元的文章到底是好在哪裏,讓皇帝破這個例。別說國人想不通,就連皇帝自己也想不通,當時怎麽就那麽堅持要點兩個狀元,明明葉家的那小子的文章才是更勝一籌。

所以今年的瓊林宴,皇帝破例前來參加,對葉禛格外的關注,另一位反倒是冷落了。

“葉卿如此年輕便奪得連中大小.三.元,將來必定是我大金的棟梁之才。”皇帝舉著酒杯笑道,“卿少年才俊,想到哪個地方任職?”

葉禛拱手行禮,平靜道:“葉貞資質尚淺,還是希望在翰林院學習。”

貞,葉禛的大名,說是為了避衛國永平帝名諱,但說來說出還是司命星君懶。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讚許道:“虛心好學,不錯。”轉而對內侍道,“擬旨,擢葉貞為六品編修,參與編撰太祖實錄。”

聞言,眾人大驚,紛紛投去豔羨的目光,剛入仕便是六品,竟還是編修,是將來丞相的不二人選啊。

葉禛臉上仍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謝陛下。不過貞有一事還請陛下降恩。”

“何事?”皇帝笑著問。

“貞,心儀表妹黎末辛,但是家中不同意,懇請陛下賜婚!”葉禛一字一句沉聲道。

聞言,皇帝朗聲笑了起來,“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文人也難過這美人關啊。好,朕……”

“陛下——”

吳起從人群中走出來,躬身行禮,“陛下,黎氏已許配給小兒,萬萬不可再許配給他人啊!”

“陛下——”葉禛沉聲喊道,“我與表妹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是表叔與表嬸想要高攀丞相,方才不顧表妹意願,將其許配給吳敬直。”

吳楊,字敬直。

“你……你……”吳楊氣得發抖,“你少信口開河,你何時與她何時兩情相悅了?”

葉禛轉眼看著他,臉上的殺氣尤重,“這種事要告訴你?知道太多怕對你不好。”

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震,就連皇帝心中都有些動搖,忙打著圓場,“葉卿,既然黎氏已有婚約……”

“陛下,”葉禛打斷他,沉聲道:“貞曾向表妹許諾,連中三元便去娶她,如今兩年之內,在下連中大小三元,若是失信於女人,隻怕這位置也活不長久。”

“話不能這麽說,”皇帝忙寬慰道,“卿乃千年難遇的奇才,萬不可說這樣的話。”

皇帝想了想,轉而看著吳楊道:“既然葉卿與那姑娘兩情相悅,吳卿……”

“陛下!”吳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陛下,他葉貞這分明是搶啊!這是在折辱臣啊!表妹自小看見他就害怕,萬不可能心儀於他啊!”

“陛下!”吳起也跪在了地上,“臣輔陛下二十幾年,懇請陛下看在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萬不可答應葉貞的請求啊!”說著亦是稽首不起。

皇帝兩邊為難,轉眼看著葉禛,隻見他神色篤定,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葉卿,此舉確實有些不妥……”

葉禛轉眼看著皇帝,掀開衣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朗聲道:“臣葉貞!懇請陛下降恩,賜婚臣與黎氏末辛!”說著,亦是稽首不起。

皇帝深吸一口氣,“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但婚姻大事,也得男女雙方心甘情願才行,你們雙方各執一詞,朕也不好妄下斷言。這樣吧,宣黎氏入宮,由皇後問話,她到底更心儀誰?”

皇帝都這樣說了,他二人自然便沒有再爭論什麽。但吳楊看葉禛的眼神,似乎要滴出血來。葉禛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葉禛回到家中,本想待夜深之後再去找黎末辛,結果卻被葉父叫了過去,剛進書房,就被葉父喝令跪下。

他不卑不亢地跪下。

葉父轉眼看著他,“畜生!你這麽做與畜生又有何異?”

隻有畜生才會通過爭搶獲得配偶。

但葉禛一點也不在乎這點評價,聽著父親的斥責,一聲不吭。葉父看了越加來氣,左右轉了轉,扯出花瓶中的雞毛撣子,狠狠地打在葉禛的身上。

“我一世英名,怎麽會教出個你這般不知廉恥的兒子,今日我便打死你這個逆子,省得給我丟人現眼!”

葉禛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被打得冷汗直流,卻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最後還是葉父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喘氣,“你若執意娶黎末辛,我便與你斷絕父子關係。”

“父親若真要如此,兒子也別無他法。”他沉聲道。

“你……”葉父被氣得發抖,“好……今日你便滾出去!”說著,起身扯著他往外走。

“老爺……”葉母終於忍不住從門外闖進來,看著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兒子,頓時哭了出來,“終究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不心疼,你若是要將他趕出去,便連我也休了吧,我們母子二人,不擋你升官發財的道。”說著,抱著兒子嚎啕大哭。

葉禛看著母親,心中隱隱作痛,眼淚終是忍不住掉了下來,“母親……孩兒不疼。”

聞言,葉母哭得越凶,“我的兒啊,為娘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了,若是投生到別的人家,你有這般出息,又怎會受這般苦。”

“母親……”葉禛一把抱住母親,亦是嚎啕大哭。

葉父:“……”

慈母多敗兒!古人誠不欺我!

葉禛被父親打得在**起不來,期間杜曼青來看過他幾次,哭得像個淚人。葉禛見了於心不忍,語氣也難得的溫柔,“我不是你的良人,將來我會給你留意好人家的。”

聞言,杜曼青哭得更傷心,“你不喜歡我便不喜歡,何必惹舅舅生氣,被打得沒有一塊兒好肉。”

他勉強笑了笑,“曼青,我找人給你算過了,你日後會遇見一個對你特別好的人,你會過得很幸福。”

杜曼青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真的嗎?”

“真的。”他篤定道。

司命星君被他呼來喝去,這種小事都辦不成?

杜曼青陪他說了會兒話便走了,下人來回話黎末辛被宣進宮了。葉禛聽了這話,重重地嗯了一聲,“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下人不疑有他,關了門出去了。待夜深之後,葉禛忍著一身傷痛,翻進了黎末辛的院子。

“啊……”腿腳不便,他落地的時候摔了個大馬趴。

黎末辛聽見聲音,忍不住歎了口氣,開門出去扶他。

“你還真是不怕死。”她沒好氣道。

見她忽然間對自己這般親熱,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她,“你……”

“我什麽?”她轉眼問他。

“你怎麽與皇後說的?”

她深吸一口氣,“若是我說我心儀的是吳楊,你會怎麽做?”

葉禛看著她,眸色深沉,“我會自殺,然後在奈何橋上等你。”

聞言,黎末辛愣愣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葉禛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柔聲道:“辛兒,不管穿越多少生死輪回,能不能與你共白頭,我都會緊緊抓住你的手,不放開!”

“真的有前世今生嗎?”黎末辛皺眉看著他,“你沒有喝孟婆湯嗎?”

他說了太多奇奇怪怪的話,不禁讓她產生懷疑,自己與他真的是因為前世糾葛才會在今生遇見的嗎?這也是今日她在宮中搖擺不定的原因。因為他的話,她總是愛夢見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麵:血腥的刺殺、一眼望不到頭的彼岸花、以及夢中那個從未見過的女子。所以,今天,她選擇了葉禛。

若真的是前世有緣,今生又得以相遇,卻因為什麽禮教而錯過,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更何況,他寧願死,也不願見自己嫁給別人。這番篤定的深情,吳楊絕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