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談是我國西漢時的一位著名史學家,在漢武帝統治前期,一直擔任著太史令的職務。他是一位飽學之士,關心現實政治,對自己的史學事業十分忠誠,而且很重視對兒子司馬遷(公元前145年—公元前90年)的教育。
司馬遷在父親的教導下從小就刻苦讀書,“年十歲則誦古文”。為了讓兒子能繼承自己的史學事業,司馬談讓司馬遷向當時有名的學者孔安國、董仲舒等人學習古代曆史文獻。
但是當時還沒發明印刷術和紙張,書籍本來就少,又加上秦始皇焚書坑儒,僅留下的一點斷簡殘篇不但記載簡略,而且不少事還互相矛盾、真假難辨。司馬談就鼓勵年輕的司馬遷親自到全國各地走一走,看看各地的地理真貌和風土人情,觀瞻曆史遺跡,搜集書本上沒有記載的逸聞軼事。
這是一個大膽的舉動。當時司馬遷二十歲,按照儒家的教誨,“父母在,不遠遊”,到遠方旅行屬於“不孝”的行為。古代交通又很不便利,孤身外出,危險很多。
司馬談不但鼓勵兒子遠遊,而且詳細告訴他一路上應當注意的問題,有哪些可能的線索,怎樣才能搜集到可靠的材料。
司馬遷從長安出發,出武關,經南陽,到江陵,然後渡江南下,到汩羅江邊,憑吊詩人屈原的葬身之處。然後他又來到九嶷山,瞻仰了舜的葬身之地,再到廬山,考察大禹治水的遺跡。他到會稽,訪禹穴,了解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的故事,到姑蘇拜訪伍子胥的神祠。他過長江,到江陰,收集韓信的故事。到曲阜,他了解到孔子的生平。他也看了劉邦的家鄉沛縣和陳勝、吳廣起義的大澤鄉。這一個大圈子他走了兩三年,最終開闊了眼界,增長了見識,為後來撰寫《史記》搜集了豐富的資料。
公元前110年的某一天,司馬遷從西南訪學回到洛陽,見到了病危的父親。司馬談拉著兒子的手說:“我們的祖先是周代的太史,你再做太史,就是繼承祖先的事業了。我死後,你不要忘記我要寫的史書啊!從孔子作《春秋》到現在四百多年了。諸侯爭戰,曆史記載多被毀棄。漢朝以來,國家統一,出現了許多優秀的人物。可是,我作為一個史官,卻沒能寫成一部把這些事一一記載下來的史書。這是我一生最遺憾的事。”接著,司馬談又對兒子談了自己對“孝”的見解,說:“夫孝始於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最後,他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自從孔子死後至今,諸侯兼並,史記斷絕,我作為一個太史令,感到非常憂慮,希望你牢牢記住這件事。”司馬遷低著頭,流著淚,安慰父親說:“兒子雖然缺乏才能,一定盡力完成父親的遺願。”
司馬遷所要完成的父親的遺願,就是寫作《史記》。他決意要使這部史書能夠做到“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藏之名山,傳之其人”。三年後,司馬遷果然擔任了太史令,他利用國家的藏書,開始撰寫《史記》。可是不久,李陵事件發生了。司馬遷為李陵說了幾句公道話,說李陵是因為寡不敵眾而戰敗投降的,這觸怒了漢武帝,他被投進了監獄。因沒錢贖罪,他被判處了殘酷的“腐刑”。受刑之後,司馬遷不堪忍受精神上的劇烈痛苦,曾打算自殺。可是一想到父親的遺誌,想到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搜集來的資料,他就覺得自己不能死,《史記》在等待他去完成。如果死去,修史中斷,“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矣”。於是他鼓起勇氣,拿起筆來,夜以繼日地繼續寫史書。
公元前91年,司馬遷用畢生的精力完成了《史記》。這是我國曆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後來各代的史書,大都模仿《史記》的體裁。在文學上,它的成就和影響也很大。《史記》所載的許多人物和事件,成為後來小說、戲劇的題材。它的藝術手法,也成為許多文學家揣摩效法的榜樣。
司馬談對司馬遷的教育,除了把自己的知識傳給兒子之外,主要是激勵兒子的事業心和為他提供“行萬裏路”的機會,這是最難得的。正是這種“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學習和實踐,使司馬遷搜集到了許多書本上沒有的資料,使他筆下的許多人物栩栩如生。司馬遷在實踐中培養出來的求實精神,使他能夠打破許多陳腐的觀念,敢於為陳勝、吳廣立傳,把他們放到和封建帝王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而且,我們知道當時的旅行條件非常困難。年輕的司馬遷在萬裏跋涉中得到的磨煉,對他後來能夠戰勝人生道路上的巨大坎坷,無疑起著很大的作用。事實上,成大事業而不遇到挫折,這在曆史上幾乎從來沒有過。如果司馬談隻讓他的兒子有書本知識的準備,怕他年紀輕輕出門受苦,臨終前沒有再三叮囑,司馬遷也許不可能在那樣的屈辱中堅持活下去,他也許不可能取得這樣大的成就,《史記》也不一定能夠寫成,即便寫成了,也未必能寫得那麽好。司馬談教子,在曆史上造成了巨大的影響,被傳為千古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