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裏發現有人/鬼你的?”石苓人進入角色般問。

“到處都有!一直有個鬼影盯我!”林友亞一哆嗦,貼近了石苓人,”無論我在哪,她都盯著我!不管了,快帶我離開這兒!求你了!我要離開這裏!”

“別忙。”石苓人的嗓音在這時候聽來很讓人安定,”那麽告訴我,你第一次發現被是在哪兒?”

林友亞想了一下,雖然人多後,她的膽子也壯了點,”在我的病室。那個女--鬼影就在對麵的高樓裏看我,她一直看一直看,眼珠子裏麵全是血,然後她就笑,使勁笑。”

“走,我們到你病室去看看。”石苓人打斷林友亞臆語似的嘮叨,帶頭走入了房間。林友亞連忙跟在後麵,然後是我,我斷後。

可能是怕被人,整間病室所能看得到外界的地方全掛著厚厚的窗簾,加上燈光全無,隻有石苓人手裏一隻手機的光芒在晃動,讓我感覺彷佛是在墓穴裏行走一樣,心裏毛毛的。

療養院內即使在上班時間時也鮮有人影出沒,到了午休時間更是一個工作人員也沒有。

而且那療養院幾乎隻有在旺季時才會有人使用,在淡季時根本一個人也沒有,就是這麽寂寥的地方。這裏可以說是最適合用來避人耳目、監禁人質的地方。

而一進到病室,石苓人就’唰’的一聲拉開了窗簾。這讓林友亞倒吸了一口涼氣,迅速蹲在地上,”別打開窗簾,她就在對麵,她會看到我!她會看到我!拉上,拉上!”

“放心,她隻能看到我。”石苓人滿不在乎地說,通過落地玻璃窗,走到病室外測的陽台上去。

這一側,正好麵對修繕的高樓,所以放眼看去,根本沒有燈火。其實才晚上九點多,但感覺相當安靜,連路燈的光芒都彷佛泡過水一樣慘白、虛浮。

“對麵修了多久了?”石苓人又問。

“才開始修。”

“你住了多久了?”

“一百多個小時了。”林友亞還蹲在牆角,顯然是嚇壞了,”那片因為資金斷檔,先修的是一側的畫家村,然後把房子賣了出去,然後再修那一側爛尾樓。許多人因為毗鄰療養院所以打了退堂鼓,隻有外地人才來住附近。”

“看來這年頭還是沒錢人多,入住率不錯啊。”石苓人廢了一句話,”對麵一直沒人住嗎?”

“爛尾樓嗎?沒有。”

“嗯,沒事,我來幫你測測對麵有沒有邪氣。”他邊說邊把那個山寨手機調出指南針界麵,羅庚一樣的托在手心裏,隨手比劃了幾下,就在陽台踱起步來。說是踱步,但有一定的規則和步法,他動作誇張,看下來倒是像白雲觀的道士跳禹步。

我看他折騰了一會兒,一轉眼發現落地窗前有一台立式觀鳥鏡,大約供抑鬱症病人用的東西,看樣子體型大而複雜,但是很漂亮。我無意識地走過去,向觀鳥鏡裏一看。

很黑,沒有看到任何景色,我猜大概是沒有調好焦距的緣故。於是我伸手扭轉了一下鏡頭的角度,隻聽見’卡’的一聲響,眼前霍然一亮,一隻陰森的眼睛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裏。那眼睛眨也不眨,又大又清晰,死死地盯著我,好像就貼在觀鳥鏡上!

“啊!”我短促的輕叫了一聲,一下跌坐在觀鳥鏡旁的水泥地上。

“不要看!”

林友亞的聲音同時響起,連石苓人也停下了動作。“怎麽了?”

“不要看!”林友亞驚恐地哭起來,”她會順著觀鳥鏡爬過來,就算躲也沒有用,她會從廁所、煤氣管道、通氣孔爬過來找你!隻要有一點縫隙,她就會爬進來!”

“那你為什麽不跑!”石苓人快步過去,一下把我拉到身前。

“她一來,門就鎖上了。”林友亞瞪著眼睛看我,”跑不了,跑不了!她也不殺我,就是要折磨我,我跑不了!跑不了!”

彷佛為了印證林友亞說的話的正確性,寂靜的療養院裏忽然傳來’卡嚓’一聲響,樓下的大門好像被鎖上了。

林友亞驚恐地嗚咽了一聲,一直退爬到床邊,盯著牆角那個插電孔,好像那裏也會出來什麽東西爬出來一樣。

“你的房子隔音設備不好!”石苓人冒出來一句。

隻是普通的一句話罷了,可卻使房間內恐怖的氣氛稍減,”我說真的,竟然從二樓聽到一樓的大門聲,很不合理,很不合理!”他說著瞄了我一眼。

我會意,立即走上兩步,彎下身去看那個觀鳥鏡,但一看之下,立即直起身子來。

“看到什麽?”

“對麵樓上有個白色的人影……”

“我去看看。”我下意識的轉身就要下樓,完全沒考慮對方不是穆彤彤的可能性。

“別忙。”石苓人攔住我,“敵暗我明,先走。林友亞,讓你家人辦理出院手續,回家或者找個酒店住下,我要做些準備,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鎖住了,走不了,走不了!”林友亞還在歇斯底裏的重複著那句話。沒發現我們麵麵相覷,也沒發現身後也不知什麽時候圍過來好多人,除了住院的人外,還有兩名女管理員。這些被吸引過來的人,麵對望著對麵高樓發泄怒火的林友亞,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似的。

那兩名女管理員和眾人一起竊竊地議論著她。“這女的神經有病,要不,咋對著陽台說話呢?”

“噓——狂躁性的,瞧她的表情多嚇人呀!”

“準是受刺激了,要不就是她家裏死了人。”

“她剛才是說‘死呀、要命呀,什麽的……”

“好像在哪兒見過她?——對了,有個網絡新聞——”

“噢,我想起來了!聽說她和幾個人去鬼樓探險,還死了人。”

“是啊,肯定是個神經病了……要不就是衝撞了大仙兒!”

“相信我,門是打開著的,對麵也不用去搜查,我自有安排。”石苓人自信地笑笑。我們不可能在療養院坐以待斃吧?你看我的助手,麵無人色,恐怕在這裏待上一整天連話都不會說了,會產生心理障礙的。這裏陰氣重,可不是好地方!

也是。

一瞬間,我覺得石苓人也不是特別討厭!

等等,我是你的雇主啊,誰說是你的女助手了!

我有些迫不及待的衝動,想早些見到林友亞,弄清楚那一晚她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她神智錯亂產生的幻覺。很少有人會相信這世上有鬼,原來的我也一樣,但從那一晚開始,我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到床頭的鬼故事中去了。

林友亞的家人果然神通廣大,一夜之間就辦好了出院手續,也給她在星級酒店頂層定好長期套房。我驚訝於對方的肆無忌憚,石苓人卻說,這隻是鑽了法律的空子。這年頭形形色色的法律,許多不近人情,特別是明令未成年人、精神病患、甚至行凶者、販嬰者是弱者,須加以保護。而正當防衛卻要罪加一等,引來無數熱議。

就以精神障礙來說,若要將患者監置在私宅或醫院,須附上醫師診斷證明,並經由警方的許可;如果沒有醫師的診斷與官方的認可,家族或社會不可擅自隔離患者。然而,這條法律並不是設置在醫療的相關規定之中,因為收容患者的醫院數量遠遠不夠,導致這條法律反而成了可將患者監置在私宅的正當理由。

因此直到今日,私宅監置成了社會上的常態,也為許多權貴徇私枉法大開方便之門。

這一早上,我請了假呆在石苓人的心理谘詢室內,臨時抱佛腳的和石苓人研究未知的領域,和我想象的不同,他沒有搬出什麽佛經道藏來施法,反而在電腦上打開了極多有關犯罪學、病態心理學、心靈學的著作電子書,除了柯爾基的《擬態的紀錄》、李普曼的《精神病患的言語》、巴迪尼的《臘質屈撓性》等病態心理學之外,還有法蘭西斯的《死亡百科全書》、舒連克?諾金格的《犯罪心理及精神病理的研究》、瓜利諾的《拿破侖的麵相》、卡裏艾的《附身與殺人自殺的衝動之研究》、克拉夫特?艾文的《審判精神病學校教科書》、波登的《道德性癡呆病患的心理》等犯罪學書籍。

“我隻是半吊子的心理谘詢師,不是專業醫生!即便是後者,也隻能解決一般的精神疾病。可是從醫學上講,精神疾病不等於精神病。我們平時所說的‘精神病’是指‘重性精神病’,是精神分裂或者偏執狂之類的‘嚴重’的精神疾病。何況林友亞……這種人被稱為精神病態者,完全不顧他人死活,而且沒有做不到的事情。由於不在乎他人的感受,所以能放手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可惜司法精神病學鑒定是一種專門的學問,臨**的表現特別複雜,想要把她繩之以法,你以為是個人就行?”

“難道我們就無能為力,隻能寄希望於鬼神?”

“該走了。”石苓人收起手機,“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們準時到達酒店樓下,林友亞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沒有人陪護,沒有人隨同。

前後左右的人來來往往,但看起來沒有人和她搭話,所以一個人孤零零地散發著“不要接近我”的氣場。從正麵看,眼神險惡又更加強化了牢固的拒絕之壁。

我高中的時候也是這種人,休息的時候趴在桌子上,明明沒有睡著卻閉著眼睛。和周圍喧鬧的學生不同,陷入孤立之中。可是又在內心的某處憧憬著嘈雜的氣氛。

好難過。

"為什麽會難過"?

我不期然想起關於因紐特人的典故。幾乎每一本討論精神病態者的書籍都會提及。那裏隻要出現一個精神病態者,集團的秩序就會被打亂。解決之道就是將他推落冰河,壯士斷腕,簡單明快,卻也駭人聽聞。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我的確很討厭林友亞,可為什麽出現在麵前的林友亞卻又顯得那麽惹人憐憫,讓我覺得她孤零零的就像被拋棄的小孩,我真的弄不清楚到底是個怎樣的家庭能造就了這樣的女兒!

伃細想想,真是諷刺啊;,因為一旦曝光就是件醜聞……事關家族的名聲。所以任她自生自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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