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這樣覺得呢”,陸雲雀聽罷點點頭。
“是嘛,那現在人找了多少了呢?臨近年末,泥瓦木工匠人本來就繁忙,加上這工期恐怕不短,能不能在過年前回來都不好說,想找人去雲州做事怕是有點為難啊。”張家三嬸兒撚起桌上一個幹棗扔進了嘴裏。
“確實不好找,說是匠人倒有了幾個,但那種精通房宅建築的老師傅卻是一個都沒找到。”陸雲雀開口答道。
“正常,現在老師傅都是帶著徒弟呢,要麽就是自己手下有一隊人,這活要接下來了可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難找也正常。”張家三嬸兒說道。
“三嬸兒你說這精通房宅建築的就非得去找那些老師傅嗎?如果不是木行裏的人就不行嗎?”陸雲雀開口問道。
“沒說不行啊”,張家三嬸兒喝了口茶水,“不過房宅建築這種事情可不是光看些書就行的了,得上手才行,光看不動哪裏有真功夫,那些老師傅們都是從學徒開始慢慢攢著經驗,到最後能帶徒弟的時候,基本上都把這些事情摸得清清楚楚了,親自動手的經驗可不是光看書能比的。”
“那三嬸兒你覺得咱們這一行對這房宅建築的了解比木行裏的那些人差了多少呢?”陸雲雀追問到。
陸雲雀把這話一說出來,一直坐在旁邊靜靜聽她倆說話的張家叔叔突然抬頭瞟了一眼陸雲雀,不過卻沒說話,隻看了一眼就又默默低著頭吃幹果去了。
陸雲雀正認真的聽著張家三嬸兒說話,自然是沒留意張家叔叔這番小動作,就算看見了也不會多想什麽的。
“這哪能比啊”,張家三嬸兒一聽陸雲雀這話就笑了起來,“各行各業涉及的範圍內容都不一樣,咱們莊宅牙人雖然也經常和房屋打交道,但咱們最多就看個外形,看個粗略的好壞就行了,至於那些細致的地方沒必要看,看了也不一定看得出來,但專門建造房宅的人就不一樣了,但凡稍有些資曆的匠人,對那些結構處的細微區別不說一眼看出,多看兩眼總會瞧出來,但你要他們報價估值什麽的,那就肯定比不上咱們了,這就是一行人做一行事兒,你有高明之處,我也有精通之道,比不出高低也不用比高低,因為不可能讓一個專門建房子的工匠去賣房子,也不能讓一個專門賣房子人去建房子,知道了嗎?”
陸雲雀點點頭,然後說道,“可我覺得,修房宅這事兒,咱們莊宅牙人其實也可以在裏麵有作用的。”
“哦?那你說說看。”張家三嬸兒一聽陸雲雀這話突然來了勁兒,放下手中的幹果,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咱們莊宅牙人雖然沒辦法親自去建房子,但但凡是建房子,總得有個預算,莊宅牙人常年和各類房宅打交道,木材什麽的也大概了解,市上的估價也基本上明白,而且正好因為見過各類房宅,那在建造設計時也有更多的參考,各地建造要求不同,地勢情況也不同,因地製宜不是比一味按規矩建造更有用些嗎?匠人們比起我們多的是手上的經驗,但咱們比匠人多的是情況的了解與變通,這兩個結合起來不是很好嗎?”陸雲雀一臉認真的和張家三嬸兒分析道。
“陸丫頭你是不是起了什麽心思了?”張家三嬸兒聽完陸雲雀這一番話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一臉嚴肅的問出了這句話。
“啊?”陸雲雀一愣,“三嬸兒怎麽這麽說呢?”
“我瞧著你今天奇怪得很啊”,張家三嬸兒上下打量了一番陸雲雀,“剛剛來吃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股子開心勁兒,平常除了你自己要管的那些事兒,也沒見你對衙門其他的事兒多上心,今天怎麽突然對這事兒這麽上心,很奇怪啊。”
“有嗎?”陸雲雀尷尬的笑笑,“沒有吧。”
“你不想說我也不多問你”,張家三嬸兒轉過頭不去瞧著陸雲雀,“不過你要是打著這件事兒的主意的話,我還是勸你趁早消了這心思。”
“為什麽”,陸雲雀低聲問道。
張家三嬸兒瞟了她一眼,“因為你不是那些身強力壯的小夥子,你也不是木行裏的人,你家阿娘早間就托付過我照看你,這麽多年了我看著你長大,這件事兒確實適合年輕人我嚐試一下,但你還是算了,那地方不是你該去的。”
“可三嬸兒你剛剛也說了,這是一次好的機會,我覺得我對莊宅建築了解得挺多的,我也沒想去和那些老師傅們比,就把我當做一個小學徒,讓我跟著去試試...”
“你去幹嘛?”沒等陸雲雀說完,張家三嬸兒隻覺得這丫頭怕是發熱發昏了。“你是要去和那些小夥子一起肩挑手抬嗎?還是一起去鋸木頭?那地方是你一個小丫頭該去的嗎?”
“請三嬸兒幫幫我”,陸雲雀忽然站起身來,身子一矮差點跪了下去,還好是坐在旁邊的張家叔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你今天想幹什麽!”張家三嬸兒見狀陡然提高了音量,“陸雲雀你今天要翻天了嗎!”
陸雲雀低著頭不說話,張家叔叔見三嬸兒真的生氣了,連忙想去勸她,但才一鬆手,陸雲雀便又跪了下去,張家叔叔左右都拉不住,想了想還是轉身想把陸雲雀拉起來,可卻被張家三嬸兒嗬住了,“別管她!她要跪就跪,這真是翻了天了,翅膀硬了,話也聽不進去,你就跪著,我看看你能跪多久!”
張家三嬸兒說完就轉身往屋裏走去。張家叔叔歎一口氣,沒去追張家三嬸兒,矮下身剛準備扶陸雲雀起來,陸雲雀先開口了。
“張叔叔不必扶我,就讓我跪一會兒吧。”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張家叔叔一臉無奈,“小丫頭家家的非要往那些地方跑,這又不是什麽好差,你三嬸兒也不是不想讓你去做事兒,她隻是擔心你,而且這事兒確實不太適合你這丫頭去,你年紀小,對許多事情總是看得樂觀,但你要知道,你張家三嬸兒絕對不會害你的,她既然說了不讓你去,肯定也是為你好.....”
“張叔叔”,陸雲雀喊了一聲張義,“我知道三嬸兒是為了我好,我也不是一時興起想去那裏,我想過的,我也知道三嬸兒肯定是在生我氣,我可以等她氣消了,慢慢和她解釋的,張家叔叔不要為我的事情擔心,我沒事的。”
“唉~”張家叔叔歎一口氣,“你這丫頭怎麽這麽倔,先起來再說吧,這天氣也涼了,跪在地上受了寒可就麻煩了。”
張家叔叔說罷便矮身去拉陸雲雀,可還沒等他拉到,陸雲雀又開口了,“我沒事的張叔叔,三嬸兒現在生我氣呢,我也知道我這事兒不太對,你就讓我跪著吧,要是挨不住了我會起來的,您先進屋看看三嬸兒吧,她生氣容易頭暈氣悶。”
“唉”,張家叔叔見陸雲雀態度如此堅決,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站起身往屋裏去了。
張家叔叔進屋的時候張家三嬸兒正背對著門口站著,聽見門口有了響動,心裏一動,裝作不經意的轉身瞟了一眼,隻是看清了來人後,一聲冷哼,又轉過了頭去。
“咋滴,以為是陸丫頭進來了啊?”張家叔叔看完自家娘子那一套動作,哪能不知道她心裏想的什麽,果然還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得狠,可那動作卻一眼就看明白了。
“你進來幹嘛,煩得很,出去出去。”張家三嬸兒的心思被張家叔叔戳穿,頓時更惱火了幾分,轉身就把張家叔叔往外推。
“哎呀呀,這怎麽還推人了呢?”張家叔叔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一個閃身就躲開了張家三嬸兒。
“你還真打算和陸丫頭就這麽僵著啊,這陸丫頭可還在院子裏端端正正的跪著呢?天這麽涼,你不心疼?莊宅牙人本來每天就要跑來跑去的,這膝蓋受涼可是傷得很。”
“她愛跪就跪,又不是我讓她跪的。”張家三嬸兒氣鼓鼓的說道。
“我看你就是嘴硬”,張家叔叔看著張家三嬸兒開口說道。
“其實她想去攬那活計肯定就有她的用意,陸丫頭不是那種不懂事的毛頭孩子,你再生氣也聽聽她到底是個什麽說法吧,你這聽都不聽就把別人一棍子打死,多不好啊。”張家叔叔開口說道。
“這有什麽好聽的”,張家三嬸兒一聽張家叔叔這話火氣就又上來了,“聽你這意思還覺得她想去雲州蹚渾水挺好的是嗎?她是個小丫頭啊,又不是什麽小夥子,你覺得她跟著過去合適嗎?這本來就是泥瓦木工匠人的事情,她一個莊宅牙人非要攪和在裏麵,這是個什麽道理?”這不說還好,這一說下來張家三嬸兒更覺得陸雲雀這是在胡鬧了,心裏更是激動了幾分。
“哎呀呀,你別激動別激動。”張家叔叔見張家三嬸兒那陣仗,也知道她是又犯急了,連忙開口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