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什麽激動”張家三嬸兒默默抹了一把眼淚,嘴硬著說道,“這個沒良心的丫頭誰為她著急。”

“是是是,這個丫頭壞得很,沒良心...”張家叔叔連忙隨聲附和道。

“什麽壞得很”張家三嬸兒聞言眼睛一瞪,“她就是沒良心而已。”

“我...是是是”,張家叔叔哭笑不得。

等張家三嬸兒把心情平複下來以後,張家叔叔給她倒了杯茶過來,張家三嬸兒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貌似無意的往外瞟了一眼。

這小動作自然是被張家叔叔收在眼底,等張家三嬸兒把茶水喝了一半後,他便開口了。

“陸丫頭可還在外麵跪著呢”,張家叔叔開口提醒道。

張家三嬸兒聞言不做聲,隻是端在手裏的茶卻再也沒有喝一口。

“我說你們倆就是閑得很,一天天的鬧。”張家叔叔坐到張家三嬸兒旁邊開口說道。

“我和她鬧?”張家三嬸兒聞言聲量陡然又拔高了幾分,“老張你沒瞧見誰鬧嗎!”

“瞧見了瞧見了。”張家叔叔連忙順著張家三嬸兒的話說下去。

“可你看看現在多不好,你別否認,我知道你心裏其實是心疼陸丫頭的,這天也寒了,總在外麵跪著也不是個事兒,還是喊進來慢慢說唄。”

“那你說說,這事兒要怎麽說?來來來,讓我們家張大衙役給我說道說道。”張家三嬸兒一聽張家叔叔不僅不站在她這邊,還隱隱有些埋怨自己的意思,頓時就來勁兒了,非要張家叔叔在今天說出個道理來。

“你瞧瞧,你這不是又急了嗎。”張家叔叔對著張家三嬸兒笑著搖了搖頭,“你既然要我說,那我就好好和你說說。”

“行,你說,我聽著呢。”張家三嬸兒端坐在一旁,等著張家叔叔能說出個什麽道理來。

“你也知道,陸丫頭這人是個不服輸的,從小到大比男比女都不輸多少,她這次非要去那邊肯定也有她自己的用意,她不是什麽意氣用事的人,既然態度這麽堅決,那肯定是有道理的,雲州那邊現在確實挺亂的,但你也知道,這越亂的地方菜越容易出功績,所謂富貴險中求不也是這麽個意思嗎。”張家叔叔開口說道。

“可這也算不上朝廷裏正兒八經的調配啊,最多算是自發的義隊,你在衙門混了這麽多年,還不知道這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區別嗎,就算她跟過去了,做得好了,可報不報上去隻是上位者的一念而已,這可不是專門的調令能比的,那調令再怎麽樣都至少能保證你的辛苦能被報上去,但你這義隊,可就是拚運氣,再說了,她一個丫頭家,怎麽能和那些男人混著一起過去啊?她以什麽身份過去?現在要的是精通房宅建築的老師傅和能下力的年輕工匠,她資曆比不上老師傅,體力跟不上年輕匠人,去了能做什麽呢?”張家三嬸兒認真的反駁道。

“這也不難啊”張家叔叔說道,“你忘記了嗎,早些年羅老頭門下收了個女娃子,那時候蒙州也是受災,羅老頭受調令去做事兒,不也把那個女娃子帶著嗎,後來那女娃子還頗受上麵的賞識,得了個官衙名號呢。”張家叔叔開口說道。

“可那是官家調令,不能比!”

“唉”,張家叔叔歎一口氣,“其實你仔細想想也能猜到陸丫頭為什麽非要去雲州。”

“那還能為什麽,這破事兒除了幾個虛無縹緲的好名頭以外,還能有什麽吸引人的。”張家三嬸兒開口說道。

“你知道陸丫頭和那林家郎君的事情吧。”張家叔叔突然開口問道。

“知道啊,怎麽不知道,她早就把事兒都告訴我了。”張家三嬸兒答道。

“這林家郎君的來頭可不小,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也絕非一般的小官吏可比的,在丁卯還未離職前,我們倆沒事兒就聊過這個事兒,那時候丁卯跟我說,論家世,這陸丫頭是絕對配不上這林家郎君的。”

“呸”,張家三嬸兒不屑道,“這還是那林家郎君先開的口,怎麽還說陸丫頭配不上。”

“可這的確如此啊”,張家叔叔說道,“然後丁卯和我說,雖然這林家郎君是喜歡陸丫頭,也是真心實意想要娶她,可要是陸丫頭真就隻頂著一個莊宅牙人的身份進了門,那日後的處境也不一定能好到哪兒去。”

張家叔叔說道這兒頓了頓,悄悄看了眼張家三嬸兒,隻見她的臉上已經沒了先前的怒氣,正垂著眼想著些什麽。

“你繼續說”,張家三嬸兒開口說道。

張家叔叔聞言也沒多問她,繼續說了下去,“丁卯和我說,陸丫頭要想進門後更讓人看得起,就得讓自己有更多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莊宅牙人算不上什麽受人尊崇的職業,但卻是不可或缺的行當,我朝商貿交易頻繁,房宅買賣也一樣,每年稅收房宅交易占的比重也不小,得多讓陸丫頭多露露臉,最好能讓她在那些大場合裏露臉。”

“丁卯怎麽會想到這些呢?”張家三嬸兒聽到這兒突然有了幾分疑惑。

張家叔叔聳了聳肩,“我當時聽他這麽說也覺得奇怪,而且他說得頭頭是道的,好像很有經驗一般。”

“你繼續說”,張家三嬸兒聽他這麽說也知道問不出啥了,就讓他繼續說下去。

“當時他就和我說要是有機會,最好能讓陸丫頭去雲州試試機會還挺大的,不過我當時對他說的這些話並不是很在意,所以也沒仔細想,今天陸丫頭這一提,我就突然想起這個了,我尋思,她想去雲州,多多少少也是有丁卯和我說的那個理由吧。”

“但那裏確實太危險了。”張家三嬸兒開口說道。

“哎,這也不一定啊,”張家叔叔開口說道,“他們是要去那些受過災的地方辦事兒,既然已經開始重建了,那至少證明當地的局勢已經大概穩定了下來,雲州是不太平,但也不是每個地方都不太平,再說了,他們這批人過去肯定是有護送照料的人的,肯定不會虧待了他們,你也知道,陸丫頭從小也喜歡看關於房宅建築的書,不是我瞎誇啊,那些木行裏專門學這個的毛頭小子,在這一方麵都不一定比陸丫頭好多少,陸丫頭隻是動手能力比不上他們而已,理論上肯定是不落下風的,而且就像陸丫頭剛剛說的那樣,她雖然不能親自動手,但還可以搞預算啊,老師傅們經驗豐富,但要說信息靈敏倒比不上你們這種常年和房宅打交道的人,你說是不是?”

張家叔叔說完側眼瞧了一眼旁邊的張家三嬸兒,見她一臉思考模樣,便知道這人是把他剛剛到話聽到了腦子裏,便又繼續趁熱打鐵說道,“要我說,讓陸丫頭去試試也行,你和木行裏那些老師傅也算有幾分交情,讓他們把陸丫頭帶過去也不是什麽難事兒,有那些老師傅罩著,也不會讓她受什麽委屈,是吧。”

張家三嬸兒聞言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突然發現自家郎君正一臉樂嗬嗬的看著自己,頓時知道人是在給她下套啊,臉頓時又垮了下去。

“哎呦,這臉怎麽又苦著了。”張家叔叔見她臉色又變了,也知道她心裏想的啥,不僅不收起自己的笑,反而笑得更歡了些,“這一天天臉變來變去的,小心長皺紋。”

“早就長了”,張家三嬸兒歎氣,“都已經老了。”

“老什麽老,我覺得還挺年輕的,行了,別想了,先去把陸丫頭喊進來吧,這跪也跪了一會兒了,再跪就真的受寒了。”張家叔叔開口提醒道。

張家三嬸兒聞言想了想,臉上有了幾分糾結之色,“我知道我知道,我去喊,可以吧,放心,不會落你麵子的,這丫頭這事兒確實也做得不是很好,該受受罰,等會兒她進來了,你也別急著給她好臉色,否則慣了她。”

“知道了知道了”,張家三嬸兒擺擺手,“快去!”

“你看看你,就是麵冷心熱的。”張家叔叔說罷便走了出去。

陸雲雀在院子已經跪了一會兒了,屋裏倒沒傳出來什麽動靜,今天沒什麽太陽,偶爾有冷風吹過,但陸雲雀今日也穿的厚,倒也不覺得冷,隻是覺得跪久了腿有點麻而已。

陸雲雀心裏還是有幾分忐忑的,倒不是擔心張家三嬸兒不答應自己的事情,是擔心張家三嬸兒會不會氣出什麽事兒來,在她說出這件事情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了,無論張家三嬸兒接不接受她都可以理解,她也知道張家三嬸兒是為了自己好。

聽見門口有響動的時候,陸雲雀幾乎是立時就把頭抬了起來,看著從裏麵走出來的張家叔叔,她連忙開口問道,“張叔叔,三嬸兒還好嗎?”

“你是問什麽好啊?”張家叔叔看了她一眼,走到她旁邊,沒急著讓她起來,先開口問道。

“是身體還好嗎,沒氣著吧?”陸雲雀開口說道。

“你覺得會好嗎?”張家叔叔皺眉說道,“剛剛還捂著心口說氣得發疼呢,好不容易才緩了過去。”

“啊?”陸雲雀一驚,連忙站起身來往屋裏跑,因為跪久了腿麻,險些一個趔趄摔個大跟頭。

張家叔叔也沒攔著她,跟在她後麵一起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