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雀慢慢湊了過去,她們這一隊一共十一人,除了她和高師傅,還有四個木匠,五個泥瓦匠,高師傅是木工師傅,但其實對泥瓦什麽的也了解,陸雲雀對木工還多少知曉一些,但泥瓦一類卻不甚了解,他們九人根據自己的經驗認真討論著高師傅圖紙上各種構造安排的可行性,先前拿冊子過來的那個人轉頭見陸雲雀在旁邊聽著,開口找她拿了張紙和炭筆,一一把其他人的建議記了下來。
這片地方不算小,高師傅圖紙上規劃的隻是一半的地方,但幾位匠人卻也討論了一個多時辰才最終統一了意見,高師傅休息了一會兒後就又看上在四處走了一遍,等匠人把紙給他看時,他正在一個小斜坡處。
高師傅把冊子和紙都接了過來,按著紙上其他匠人的意見一個一個的細細看了一遍,又拿起一支炭筆,在繪好的草圖上畫了一會兒,然後把過來遞草圖的工匠喊到跟前,和他仔細說了哪些地方可以改,哪些地方不可以改。
工匠仔細的聽著,高師傅駁回了好幾個他們想改動的地方,也和他說了理由,但工匠在一兩個地方和高師傅的意見不太統一,正想開口說的時候陸雲雀害怕高師傅會發脾氣,連忙先開口代他說了,高師傅聽見這話果然先是冷眼看了陸雲雀一眼,但好歹耐著性子又講了一遍,一旁的工匠看見這樣子,頓時就不再多說什麽了,想想高師傅的意見也挺好的。
既然規劃圖紙已經確定了,匠人們就先大致的把每個區域劃分了出來,搞定了以後也差不多到了收工的時候了。
晚上眾人回去後,到了吃飯的時辰時,高師傅突然發現飯桌上多了一份重口的菜,往旁邊的桌子掃了一眼發現其他桌都沒有,同隊的其他人也都發現了這個事情,但為了不惹麻煩,都沒開口,隻是等伺候婆子再端菜過來的時候,一個木匠輕聲問了下婆子,婆子笑著說道這是那個陸家小娘子做的,說是他們隊裏有人愛吃辣口,但又不好意思麻煩廚房為此特意費心,就自己親自過來做,這樣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妥。
婆子這話剛說完陸雲雀就從後麵過來了,擼上去的袖子都還沒放下來。
陸雲雀坐下後發現其他人都看著自己,頓時有些疑惑了起來,“我臉上有東西嗎?”陸雲雀疑惑的問道。
“沒有沒有”,坐在旁邊的一個姓朱的中年男子笑著說道,“聽說你親自下廚給你我們這隊加了菜,不錯不錯,果然還是丫頭懂得體貼人。”
陸雲雀聽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敢抬頭看高師傅的臉色,端起飯碗就埋頭吃了起來,其他人知道小丫頭這是害羞了,也不再逗她,都吃起了飯來。
吃完飯高師傅還是像往常一樣直接走了,陸雲雀怕桌上的人繼續就那菜的事兒和她說笑,也吃完就溜了,剛剛那道辣菜基本上都是高師傅吃了的,陸雲雀見他吃得比往常都多了些,心裏也開心了些。
陸雲雀一路慢慢的往院子裏走,後院幾株淡藍色的小花開在牆邊,陸雲雀走過去蹲下嗅了嗅,發現它並沒什麽味道。
等她回到了院子居然看見高師傅正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手上還拿著一個冊子。
“高師傅好”,陸雲雀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先開口給他問了個好。
“嗯”,高師傅看了眼她,然後站起身問道,“你房間裏有筆嗎?”
“有的有的”,陸雲雀連連答應,這房間最開始是為高師傅準備的,裏麵紙筆什麽的都有現成的。
高師傅聽罷就往房間裏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住了,看著跟在他身後的陸雲雀。
陸雲雀明白他的意思,連忙上前把門推開,然後走進去說道,“高師傅進來吧。”
高師傅停了一下,然後才走了進去。
進屋後高師傅把冊子放到桌子上,開口說道,“你過來把這草圖按已經定好的再繪一遍。”
陸雲雀聽罷連忙把硯台加水磨墨,拿起細頭毛筆,將一張略大的紙鋪好,按著高師傅的草圖慢慢的繪了起來。
其實這草圖也不是多複雜,比起陸雲雀平時看房子繪的草圖更是簡單許多,陸雲雀也不知道高師傅這是什麽用意,但她知道,照做就是了。
陸雲雀剛繪好一個分區,一直站在旁邊的高師傅就開了口,仔細的和她說著這個分區的用意,以及為什麽會這麽規劃,陸雲雀靜靜的聽著,高師傅講的細致,等他把一個分區講完後,陸雲雀筆上的墨水都已經幹了大半。
講完了一個後陸雲雀就接著畫下一個,等下一個畫好了高師傅就繼續和她講這個的具體情況.....
等把所有的分區都畫完後,外麵的天已經黑了,陸雲雀早就把屋裏的燈點燃了,偶有一陣風從沒關嚴的窗戶吹進來,桌上的燭火輕輕抖動了一下。
高師傅轉頭看了一眼外麵,說了句我回去了後就轉身往屋外走去。
陸雲雀放下筆跟著一起走了出去。
“高師傅帶盞燈吧,這摸黑恐怕不太好。”陸雲雀開口建議道,然後便轉身準備回去給高師傅拿一盞燈。
“不用了”,高師傅開口拒絕,“這月亮挺亮的,也沒兩步路,拿燈麻煩。”
陸雲雀聽罷也沒辦法,便隻有隨他去了。
“謝謝高師傅指點”,陸雲雀把高師傅送到門口後對他說道。
高師傅聽到這話頭都沒轉一下,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陸雲雀看著高師傅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後才退回來把門關上了。
房間裏繪好的草圖已經幹了,陸雲雀又把它仔細看了一遍,按著剛剛高師傅所說,仔細回想了一下每個分區的具體地勢分布,然後才去洗漱休息了。
第二日用早食時高師傅特意喊她把那份草圖帶上,等到了地方後,陸雲雀便跟在他後麵一一看了一遍昨天劃好的分區,等到匠人們都開始幹活後,高師傅也沒閑著,先是把每個開工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確認都沒有問題後便和匠人們一起幹起了活,陸雲雀跟在後麵自然也不能閑著,雖然幹不了什麽重活兒,但一些輕便的事情她還是能幹的。
重建的進度就這麽一點一點的起來了,縣衙後來又招到一批年輕人來做工,雖然不是專門的匠人,但力氣還是有的,房宅修建本身就是個體力活兒,有更多能用的勞動力自然是更好。
這麽一來陸雲雀這組的匠人們也算是輕鬆了些。
所有工程都順利的進行著,甚至有一個隊半個月就完成了一半的任務。
轉眼間陸雲雀已經在石鎮縣呆了二十多天了,雖然已經到了深秋時節了,但可能是因為前段時間下了太多的雨,這段時間老天爺一直放晴,甚至有兩天熱得幹活兒的人光著膀子都嫌熱。
陸雲雀和同隊的人相處得很好,他們這隊又沒什麽年輕的小夥子,都是些中年男子,所以看陸雲雀就像是看自己家晚輩一般,加上陸雲雀又不怕苦不怕累,嘴也挺甜,就更受他們喜歡了。
不過雖然看著這麽個小丫頭在這裏蹦噠來蹦噠去挺有意思的,但也因為有陸雲雀的存在,最熱那兩天,別的隊都是打赤膊幹活,唯獨他們隊,最少的都穿了個褂子,誰都不好意思光著,不過幸好也就那兩天那麽熱而已,後來的天氣還算能讓人接受。
陸雲雀現在天天跟著那些匠人叔叔們幹事兒,一邊幫忙一邊聽他們給其他下力氣的工人講這裏怎麽弄那裏怎麽弄,為什麽要這麽弄,這一段時間下來,陸雲雀感覺學到的東西比自己看一年書學到的都多。
等收工了回到衙門以後,陸雲雀基本上每天都會親自去給高師傅做一道重口的辣菜,其他人漸漸的也知道了高師傅的飲食脾氣,那些最開始還會說小話的都沒再說什麽了。
這天陸雲雀剛剛回到衙門,值班的衙役看見她就急匆匆的衝她跑過來了,然後交給了她一封信,說是從雲州城那邊送過來的。
陸雲雀接過信,信被一層油紙包著,想必是怕路上不小心受潮。
陸雲雀打開油紙,映入眼簾的赫然是熟悉的筆跡,隻一眼陸雲雀便知道這是誰寫的了。
她隻覺得心裏狂喜,嘴角眼裏全是笑意,恨不得連飯都不吃,隻想到房間裏靜靜的把信看上好幾遍。
不過片刻後她還是恢複了理智,把信又用油紙包好,放進懷裏,一路小跑的跑回房間,把信先放好,換好衣服後就去了後廚做飯。
同桌的匠人從來沒見過陸雲雀吃飯吃這麽快,他們才剛剛吃到一半陸雲雀就吃完了。
吃完後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溜了,跑得跟兔子似的,桌上的汪木匠剛想和旁邊的人說這丫頭有些奇奇怪怪的,剛開口,不經意間就瞟到了高師傅略冷漠的眼神,頓時一個激靈,住嘴埋頭吃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