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雀一路小跑回到房間,剛剛飯吃得急,這會兒又跑了一路,肚子好像有點不舒服。
不過陸雲雀可沒管那麽多,進房間後直接從枕頭下麵拿出剛剛收到的那封信,一屁股坐在**,迫不及待的打開了它。
信的確是林堯寄過來的,信上說春月托人給他帶了消息過來,告訴他陸雲雀也來了雲州,又從譚縣令那裏知道了陸雲雀現在在石鎮縣這邊。
不過雖然是許久沒聯係的第一封信,林堯卻在簡單說了自己那邊的情況後開始數落起了陸雲雀,對,數落起她了。
陸雲雀眉頭一皺,耐著性子繼續看了下去。
林堯在信裏說陸雲雀來雲州簡直是胡鬧,用了一大段字說了她這是多不理智的行為,不過說著說著,他話鋒一轉又開始埋怨起了自己,雲州這邊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麻煩得多,原本是預計初冬之前就能回去,但現在看來是不行了,陸雲雀來了雲州也有一段日子了,明明離得也不遠,但他那邊實在是走不了,所以就算是擔心陸雲雀,也沒辦法親自過來看看她。
在信的後麵林堯又開始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叮囑著陸雲雀要注意安全,注意自己的身體,他盡量找機會過來一趟....
陸雲雀看這麽一封信看得五味陳雜,有開心也有難過,林堯告訴她他現在情況還好,但這段時間陸雲雀其實也聽那些本地人說了,雲州亂了這大半年,不光是地方上,雲州城那邊也不見得能好到哪兒去,而且最近似乎那邊又生了事端,據說朝廷派過來的人這段時間已經到了雲州刺史府,許多職位都悄悄換了人,而且似乎城內還起過一陣亂子,雖然對外說的是外麵的流民入城生亂,但這段時間雲州城守衛森嚴,城外的流民怎麽進去的呢?
不過雖然都說雲州城有事兒發生了,但地方上的救災重建還是有條不紊的繼續進行著,朝廷派來的一個大官聽說了陸雲雀他們這種外援後,還親自傳令下去,讓各縣把他們的名字記錄在冊,說是等事情辦完後會給他們記上一功。
祁縣令告訴他們這個消息時,可把眾人高興壞了,這都記錄在冊了,那之後肯定會將他們改為官派了,這一改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天以後眾人的幹勁更足了,愣是把一座原本計劃七天工期的暫居樓縮短到了四天。
這次高師傅他們這邊負責的是修建供人居住的房宅,原本工匠們是打算先修些平房,幾個人住一間,先暫時住著。等把人安頓好後,再在原有的基礎上慢慢修建。
不過這個想法剛一提出來就被高師傅否定了,理由是這樣太費時費力,而且一間平房也住不了許多人。
後來高師傅就提出來修建暫居樓的想法了。
其實所謂暫居樓就是高師傅最開始在永修縣時給陸雲雀看的那個小房子的構造,那種二樓隔層,樓梯外靠,中間一個隔板保持了每個房間的獨立性,而且在已經有一樓的情況下再起二樓,也能省打地基的功夫,同樣的占地麵積,卻能容納更多的人居住,這個方案提出來時所有匠人都愣了一下,不過雖然聽著似乎不錯,但因為光靠高師傅嘴上描述,每個人心中的構想都不太一樣,正當大家意見不太統一的時候,高師傅叫陸雲雀去他房間把他的那個木盒子拿來,還叮囑她小心些。
陸雲雀聽罷趕緊去把那個盒子拿來了,高師傅接過盒子打開,然後從裏麵拿出了那個她見過的小房子模型。
陸雲雀在旁邊往盒子裏看了一眼,果然,裏麵放滿了原本放在高師傅院子木桌上的小房子,盒子裏被仔細的分了區域,每個小房子都端端正正的放著,旁邊還墊了厚厚一層棉布,一看就是害怕小房子會被損壞而做的防護措施。
高師傅把小房子放到桌上,周圍的匠人們都被這小東西吸引了,一個人想把小房子拿起來仔細看看,剛一伸手就被高師傅一下子把手打了回去。
“就這麽看”,高師傅冷冷的說道。
這些人基本上已經習慣了高師傅的那些壞脾氣了,就算是有兩個心裏不滿的也沒辦法,隻能自己生生悶氣而已。
那個被打手的人默默揉了揉自己的手,尷尬的笑笑,自動矮下身看小房子了。
其他人見狀也收了想要拿起來看的心思,自己彎腰看了起來。
後來再商議了一會兒後,匠人們都覺得這個暫居樓的想法可以,然後便由高師傅帶著小房子親自去找了祁縣令商談,陸雲雀也不知道二人在房間裏到底說了什麽,隻在門外聽到了一聲拍桌子的聲音,然後沒一會兒高師傅就帶著小房子麵無表情的走了出來。
“祁縣令同意了”,高師傅冷冷的說道。
陸雲雀哦了兩聲,轉頭想看看裏麵是個什麽景象,但高師傅腳步不停的直接往院子外走去,陸雲雀隻瞟了一眼屋裏,但啥也沒瞟到,隻能小跑著跟上高師傅出了院子。
後來暫居樓如期開工,進度也非常快,陸雲雀在這段時間已經對工地上的事情很熟悉了,因為是兩座樓同時開工,高師傅有時候忙不過來就由陸雲雀去看著另一座的進度,陸雲雀對這樓的了解也挺多,所以監工什麽的問題也不大,加上她脾氣也好,和其他人能打成一片,提建議的時候態度謙遜,眾人也樂意接受,所以比起讓高師傅親自過來監工,他們倒寧願陸雲雀來監工。
四支隊伍除了高師傅和仇師傅這兩隊以外,其他兩隊活都還算輕鬆,在高師傅這邊隻完成了一半任務的時候,一支隊伍的任務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了。
高師傅他們這邊已經修好了三座暫居樓了,有兩座已經開始使用了,民眾的反應也很好,說是很滿意,所以衙門那邊便又委托已經快要完工的那一隊人照著現有的暫居樓再修一座,那隊人爽快的答應了。
不過因為高師傅他們這邊已經把地方都規劃好了,隨便加入的話可能會影響到總體進程,加上暫居樓也不是什麽大建築,便讓那隊人在另外一個比較寬闊的地方修建。
高師傅這邊陸雲雀監工的那一座暫居樓已經快要完工的,高師傅那邊還有有段時間,所以便讓陸雲雀先去另外一隊那邊監工,畢竟他們沒有經驗,陸雲雀去看著還是要好一點。
陸雲雀聽見高師傅的吩咐後把自己這邊處理好後便去了那一隊,隻是可能因為陸雲雀是丫頭,又不是木行裏的人,那支隊伍裏領頭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看輕她,對她的許多意見態度敷衍,表麵上應了,但實際上還是按自己的想法來做了,下麵幹活的人自然分得清誰才是主事兒的,雖然這麽對一個小丫頭不太合適,但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往往一個很簡單的地方,陸雲雀得再三提醒才能改掉。
每日回去的時候同隊的那些叔叔們都會開口問陸雲雀在那邊受沒受欺負,陸雲雀每次都是笑笑說沒有,有時候一旁聽著都高師傅會轉頭看她一眼,陸雲雀都笑著避開了他的眼神。
“這裏不能用這種厚度的木板!”,陸雲雀對著眼前這個看起來二十七八的年輕匠人開口說道。
“怎麽就不能用了”,年輕匠人眉頭一皺,“這木板還不夠厚嗎?這要是再厚一點,下麵那根柱子都不一定承得住。”
陸雲雀聞言連忙跑到樓下看那塊木板下的承柱,這一看心裏頓時冒起了一股火氣,“這承柱不是前兩天就讓換了嗎?怎麽還在這兒,我說過了,這太細了,撐不起來,為什麽沒有換?”
“陸牙人又怎麽了?大清早的這麽大一股火氣,誰又讓你看不順眼了嗎?”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陸雲雀身後響起,陸雲雀聞言心裏一陣不爽,但還是整理好了麵上的表情才轉過了身。
“白師傅,不是我看誰不順眼,是這柱子,您來看看,我前兩天就叫人來換的,結果到現在還沒換下去,又在上麵起了二層,這柱子承不了那麽重的力,現在二層的木板鋪都不能往上鋪。”陸雲雀看著他開口說道。
“哦?是嗎?”那個被喊白師傅的男人看了眼陸雲雀指著的柱子,走過去摸了摸,然後看了下二樓已經鋪好了的木板,轉頭看著陸雲雀笑著說道,“我瞧著還行啊,而且二樓不是已經把木板鋪上去了嗎?陸牙人要求別太苛刻了嘛,明天上午這樓就要驗收了,現在來換多耽誤工期啊。”
陸雲雀聽他說這話差點氣得當場罵人,跟久了高師傅,脾氣也暴躁了幾分。
陸雲雀深呼吸兩口,把怒氣壓了下去,這白師傅是木行裏的一個老人了,按其本事其實是夠不上師傅這個稱呼的,但因為他是這隊裏資曆最老的,而且又被任為了領隊,所以還是被人喊了個師傅的名號,不過這個人手上的本事不錯,但為人卻自大得很,不怎麽愛聽別人的意見,尤其是對陸雲雀這種外行人,更是不太看得上。
“木板是鋪上去了,可這木板厚度比起原本計劃的厚度差了不是一點點,而且我看這木板許多地方都有小裂紋了,看材質似乎也不是原本定好的雲木,這是不和預定的。”陸雲雀開口說道。
“哎呦,這個呀,這確實不是雲木,我們這邊的雲木用完了,最快的也要明天才能到,我看我們先前還剩下些木料沒用完,便先拿來用了....”
“這不和規矩”,還沒等白師傅說完,陸雲雀便開口打斷了他,“這定好的木料怎麽能換呢,而且這厚度也不對,高師傅說了,雲木是最適合做暫居樓的木板的....”
“陸牙人”,白師傅聽她這麽一說臉色忽然就變了,“我也是做了十幾年木工的人了,木材我可比你懂,這不就是換了個木料嗎?我們先前修建北邊建築的時候就用的這個,難道那邊用得這邊就用不得了嗎?別說什麽高師傅說的,這裏不是高師傅帶的隊,我說了雲木要明天才能到,要是非得等的話,那工期就會耽擱,耽擱了你負責嗎?說實話,陸牙人你也不是我們木行的人,許多事情你也不一定比我們強,高師傅確實是木行的老師傅了,但你隻是一個莊宅牙人而已,你過來監工隻是讓你看著我們按時把暫居樓建出來而已,不是讓你對這兒對哪兒指指點點,按自己心意來的。”
“可這建出來是給人住的,而且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陸雲雀臉色變得很難看,“你建這暫居樓出來,就得保證這樓能讓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安安心心的住著,雲木是最合適的材料,這不是高師傅一個人說的,是一群木行匠人商議後下的結論,而且這很明顯是不合原本要求的,現在趕緊換了還勉強能挽回一些損失,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兒的話,誰來補救?”
“行了”,白師傅滿臉不悅之色,“我看陸牙人真是小題大做,你說得容易,可明天就要驗收了,現在拆掉,你不是要兄弟們幾天的努力白費嗎,而且我已經遞了驗收單子上去了,難道要我現在去祁縣令那裏吧單子要回來嗎?”
“我和你說不通”,陸雲雀一臉怒氣,“行,你不換是吧,那我就去找祁縣令,看他要不要你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