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是妻控
周羿覺得他娘瘋了,對於她的問題,他置若罔聞,淡淡地瞥了滿臉鬱悴的八哥一眼,複又垂眸啜茶。
見兒子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勢,端王妃心知自己真相了……
用綾帕半遮麵,掩飾性的咳了咳,她收斂胡思亂想的思緒,先示意躺在地上不肯起來的應嬤嬤快爬起來,繼而十分嚴肅地問八哥:“誰是真凶?”
八哥伸手掩麵,鬱悶地道:“王妃,誰是真凶不要緊,我堂堂七尺男兒,被當成女人,這讓我情何以堪?”
“……”端王妃很無語,八哥關心的重點和她的重點風馬牛不相及。她是想找出真凶,給八哥討個公道,八哥卻覺得自己麵子和自尊心雙重受損。
應嬤嬤在一旁整理衣襟,聞言忍不住插嘴:“八哥,嬤嬤覺得你真相了,你分明不男不女,怎麽就自詡七尺男兒了?”
“我怎麽不男不女了?”八哥放下手,對應嬤嬤怒目而視:“我明明可男可女,嬤嬤你不要仗著帶大我就可以汙蔑我。”
“意思都差不多吧?”應嬤嬤撓了撓白胖包子臉,神情極為困惑,顯然不理解八哥莫明其妙的怒氣和莫明其妙的堅持:“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橫豎你與眾不同。”
好個“與眾不同”!
八哥聽到這句話,怒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又變得有氣無力的趴在端王妃膝上去憂傷了。
小時候,他在魅無情身邊,魅無情常罵他是“小孽種”、“怪物”、“妖怪”等不善的言辭。那時他太小,不是很明白這些詞的意思,但知道是被嫌棄了。
他不懂自己為什麽被嫌棄,為此,常常躲在陰暗的角落裏暗自哭泣。
後來,他被扔了,湊巧被端王妃拾到。他很害怕端王妃也嫌棄他,甚至扔掉他——被扔了的感覺太糟了!沒有安全感,他睜著惶惑不安的眸子,緊密的注視著世間的一切,小小的身子在風中哆哆嗦嗦的,一半源於惶恐和驚懼;一半源於寒冷。
好在端王妃隻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句這孩子好漂亮,然後就將他帶回了王府。
第一個發現他身體異樣的人正是應嬤嬤——那會她給他洗澡,洗到下身,她當場呆住了,接著一頭栽到澡盆裏,像隻老母雞一樣撲騰了半天才起來。水花濺的到處都是,他也被濺了一頭一臉。
應嬤嬤從澡盆裏爬起來後,見他一臉懵懂惶然,眼裏全是膽怯與害怕,便吐掉口裏的洗澡水,又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很坦然地安慰他:“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娃娃,別怕。”
那時的八哥不知道所謂與眾不同,端王妃的解釋就是:表示你是個特別的孩子,被老天爺賜福,格外優待的孩子,總之是個幸運的孩子。
八哥也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從那以後他基本順風順水,再沒有人敢辱罵他、隨意踢打他、或是不給他飯吃、一餓就是好幾天之類的情況。他在端王府的地位,除了身份上的差別,幾乎與囂張跋扈的周瑤平齊。
稍大點以後,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何“與眾不同了”!
不過,這時候他已被端王妃養的目空一切,甚至有點恃才傲物了,根本不懂得自卑為何物——反正端王妃一直拿他當男孩子養,他也以小爺自居,隻覺得自己挺特別的,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跟著周羿後,周羿是個麵癱,連笑都不會,比他還怪異三分。知道他的情況,也隻是多看了他一眼,連個多餘的表情都懶得奉上。
從此,兩個怪胎就成了主仆。
但他的人緣比周羿好多了——周羿除了世子的尊貴身份和那張顛倒眾生的臉,其它地方沒什麽討人喜歡的;他就不同了,左右逢源,八麵玲瓏,交友遍天下,每天都過的春風得意。
在認識衛雲之前,他真的不懂自卑。
思及此,他忍不住橫了周羿一眼,明顯是遷怒——若非羿世子招惹到淩若雪,他又怎麽會注意衛雲?若不注意衛雲,他怎會對那人上心?說來說去,都怪世子!
也許是他的怨念太強,周羿撩起眼皮看著他,黑眸若寒潭般波瀾不興,語氣平靜:“瞪我做甚?我招你惹你了?是衛雲那廝幹的,又不是我,你要算帳盡管找他。”
在端王妃和應嬤嬤一臉恍然大悟,找到真凶是誰的表情中,他斂眉斜睨八哥:“被當成女人使了以後,你沒發覺得你的動作和表情,越來越趨向於女人了嗎?”
“世子,你的侍衛是女人你很光榮嗎?”八哥捶地發飆。
端王妃連忙拉住他:“鸚鵒,是衛家莊的衛雲嗎?”又皺著眉頭問周羿:“怎麽又和衛家莊攪合上了?”她統共就這仨孩子,女兒發誓要嫁衛離;兒子對衛家那個六個指頭的丫頭念念不忘;這會連八哥都淪陷了,讓她如何不惱?
不過好歹知道要找誰為八哥負責了。
提到衛雲,八哥徹底偃旗息鼓了,表情糾結如擰在一起的麻繩,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
而提到衛家,周羿則眼神微黯,默默無語。隔了片刻,他直視著端王妃道:“母妃,此次兒子平叛有功,皇伯父定會進行大肆封賞,兒子不要封賞,隻想求一紙賜婚聖旨。”
他語驚四座,不啻於晴天霹靂,除了八哥,端王妃和應嬤嬤驚呆了!
端王妃回過神來,摸了摸八哥的頭,心裏隱隱明白周羿這麽做是為什麽,表麵卻不肯拆穿,伴裝鎮定地問:“世子,你是想讓陛下為衛雲和八哥賜婚嗎?可現在誰都知道八哥是男子,兩個男子成親會不會遭人非議?”
應嬤嬤滿臉花癡地望著周羿,扭了扭圓潤的腰肢,翹著別具一格的蘭花指,害羞地道:“世子,你真偉大!因為和八哥主仆情深,居然肯為他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嬤嬤,你想太多了。”八哥白了扭捏作態的應嬤嬤一眼:“世子是為他自己。”正如端王妃所說,全天下皆知道他是個男子,饒是世子敢求,陛下估計也不敢賜——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兩個男子成親?
再者他不想害衛雲,他自己是個雙性人,若與衛雲成親,以後沒有子嗣,衛雲一定會後悔的,他可不希望兩人落到那樣不堪的境地。
“是為我自己。”周羿頜首肯定了八哥的話,不讓端王妃轉移話題,輕聲卻堅定地宣布:“我想求娶天下第一莊的淩若雪為世子妃。”
八哥一臉意料之中——看,我未卜先知的本領多高啊!一猜一個準。
端王卻妃很頭疼:“世子,你何必如此固執?去年為你辦的牡丹宴,你非要給她發花帖,她不是沒來嗎?那代表什麽意思,相信世子比誰都清楚。”
端王妃本來不大屬意若雪為兒媳,也未想請她來參加牡丹宴,是周羿偏要一意孤行,她不想惹兒子不快,隻好妥協,心裏卻並不讚同。
但未料到若雪根本不領情,端王妃鬆了一口氣,覺得若雪不來也好,省得讓她左右為難。可同時卻有些不好想——她的兒子這麽優秀,居然有人看不上,真是不可思議,這淩若雪的眼睛難不成長在額頂?
周羿既點頭也不搖頭,是不是固執,他心裏有數。
“世子,咱們清醒點行嗎?”端王妃語重心長,打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周羿明白他和若雪之間隔著無數條天河,不是那麽好跨越的。周羿卻起身打斷端王妃的話。
“母妃,我意已決。”換言之,您再勸也沒用。話音一落,他步履如風的向外麵走去。
“世子!”端王妃想喚住他,他恍若未聞,一臉沉肅。端王妃隻好放棄,轉而恨鐵不成鋼的去念叨八哥:“你別告訴我,你非要嫁衛雲不可!”
八哥還未說話,十分傷心的應嬤嬤一臉沉痛地道:“王妃,你似乎忘了,他和衛雲早把飯煮熟了,除了賴到姓衛的身上,還能找誰來當這個冤大頭?”
端王妃:“……”她氣糊塗了,居然本末倒置,八哥好比女子失身給男子,他的身體又這樣異常,衛雲既然吃了,就別想吐出來!
周羿走出去後,在走廊裏駐足,冷著臉,頭也不回地道:“出來。”
“哥哥,是我。”周瑤從藏身之處慢慢走出來,看著周羿高大挺拔的身軀,期期艾艾地挪到他身邊,有些興奮又有些埋怨地道:“哥,你既然要求皇伯父賜婚,幹嘛要選淩若雪?京城裏比她好的名門閨秀多的是。”
周羿玉麵冷眸,眸色深沉如黑海,望著她淡淡地道:“我的事,何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以後再聽到你說她的壞話,我立馬將你嫁的遠遠的。”
連他哥都公然護著淩若雪了,這還了得,那賤人有什麽好?周瑤一咬紅唇,恨恨地道:“就你會求賜婚嗎?皇伯父很疼我的,我也去求他給我和衛大哥賜婚。屆時你娶了淩若雪,見麵搞不好還要叫我嫂子。哼!”
“……”周羿默。
周瑤一臉得意,神情雀躍的打算離去,耳中聽到周羿冷冷的聲音:“你錯了,是衛離喚本世子大哥吧。”
“……”這次換周瑤風中淩亂了,這,這,這關係究竟是有多亂啊?
廣陵來福客棧。
二樓的豪華客房裏,淩經亙坐在床榻之上,膽戰心驚地看著自己的腳,又摸了摸自己的手,曆經一個半月,他終於脫離與豬為伍的行業——豬蹄子和豬手都慢慢的恢複正常了。
裏間的錢氏聲音嬌軟地喚著淩經亙,聲音難掩喜悅:“老爺,你快來看看妾身,似乎一切都好了耶。”
淩經亙皺了皺眉頭,想起錢氏吐著肥大的青灰舌頭,張嘴狂嘔的情景,胸中頓時泛起一陣惡心,他冷哼一聲,當作沒有聽到。
裏麵的錢氏眼裏閃過一抹憤恨的光芒,快的讓人無法發現,她讓丫鬟拿過靶鏡,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又重新描了眉,塗了唇脂,這才款款起身。
“老爺,你看看妾身嘛。”錢氏頂著精致的妝容,身上熏的香氣撲鼻,麵帶喜色的站在淩經亙身旁。
人都到了麵前,淩經亙不看不行,馬馬虎虎的瞟了一眼,發覺她醜惡的豬舌頭是沒了,還有腫脹如豬耳的耳朵好像也變小了。他很快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依舊去關注自己的手腳,唯恐沒有好完全。
“老爺。”錢氏不依,慢慢偎到淩經亙的身邊,將一雙蔥白的纖手舉一他眼前:“你看妾身的手,還有腳,都和以前一樣了。”
“你離我遠點!”淩經亙萬分嫌惡的一把推開錢氏。這些日子,錢氏的形像比豬還不如,那醜陋不堪的樣子已深入淩經亙的腦海。
盡管錢氏現在又恢複了花容月貌,且香氣襲人,可他依舊會想起她令人作嘔的模樣,短時間內隻怕無法改變印像。此時見到她,沒當場嘔出來已是給她天大的麵子了,豈能容許她靠近自己。
“老爺你……”錢氏被淩經亙推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幸而丫鬟眼疾手快的扶著她。
她站穩後,瞪著絲毫不關心自己的丈夫,氣的差點咬碎一口銀牙,眼裏狠毒的光芒幾經變換,最終還是咽下了這口惡氣。
裝做柔弱的樣子,揮手摒退丫鬟等人,站在淩經亙的床榻邊輕輕抽泣起來:“老爺這般嫌妾身……我看我還是回京城好了,也不用管表妹,更不用管什麽帝王紫金,省得在老爺麵前礙老爺的臉……”
帝王紫金觸動了淩經亙的心思,他眼神微閃,爾後抬起頭來,和顏悅色地對錢氏道:“夫人多心了,我剛才那是無心之舉,夫人就不要與為夫計較了。”
說著穿鞋下床,下意識地避開錢氏到紅木太師爺上坐著,又若無其事的招呼錢氏:“夫人坐吧,我們來廣陵一趟不容易,還是商量正事要緊。”
錢氏用錦帕拭了拭眼淚,十分溫順的坐到離淩經亙稍遠的錦凳上,低著頭,佯裝還在傷心。
淩經亙端起茶杯吸了一口,盡量不去看錢氏,話卻是對錢氏說的:“夫人,這個一個半月來你我皆在養傷,眼看要到端午了,萬不能再耽誤下去了。相信你也知道,外麵關於帝王紫金的事傳的沸沸揚揚的,張三說李四手裏有,這個說那個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爭來搶去,沒個準信。但日子一長,保不準燕雙飛的事情就傳出去的,所以,我們要盡快的拿個主意。”
錢氏當然知道事情的緊迫性,帝王紫金尚在其次,因為它雖然能帶來無上的權力和財富,但畢竟還沒有弄到手,但燕雙飛的身份一旦被東方昱知曉,那東方昱肯定會來找她對質。
到那時,如果她不能想出一個萬無一失的法子,抑或是編個完美無缺的謊言,東方昱隻怕沒那麽簡單放過她,還有她的娘家。
可他們夫妻信心滿滿而來,卻出師不利——人不但沒有要回來,兩人還莫明其妙的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怪病。也不算莫明其妙,錢氏心裏隱隱也知道這隻怕和衛家有關,隻是她沒有什麽確鑿的證據。
本來想通過郎中的診斷,看看是不是衛家從中在搞鬼,然後正好利用這些證據來轄製衛家。
然而那些郎中的診斷千奇百怪,說上火啊,偶感邪風啊……,什麽病因都有,但無一例外都會說他們之所以得這些奇怪的症狀,多數是因為水土不服的原因。
什麽病扯上水土不服,那你都別想找衛家什麽碴,或者栽什麽贓,因為他們從京城而來,水土不服很正常。你去找碴,衛離搞不好還會倒打一耙。
因此,他們兩人縱然憋屈不已,卻還是隻能忍了,隻等身體痊愈了,再另行商議。
治療的過程非常痛苦,不知吃了多少藥,用了多少方子,那些腫痛楞是不消!錢氏這輩子都未受過這種苦,每天感覺生活在地獄當中,隻恨不得舉刀自殺,以結束這種無邊無際的痛楚。
直到一個月之後,她的舌頭才慢慢的消腫,而後就是手和腳。半個月後,所有的異狀才悉數消褪。淩經亙和她一樣,隻是他的舌頭和耳朵沒有如她這般怪誕。
拖了這些日子,事情卻毫無進展,她和淩經亙都焦慮不已,即便身上痛楚不堪,卻一刻不肯停歇的在想主意。
實際上,錢氏是有主意的,但她卻不能對淩經亙講實話。她和淩經亙各懷心思——她隻想利用淩經亙向衛家討回燕雙飛,其它的事情,她爹錢巡撫和南疆人會幫她處理;淩經亙卻不同,他想得到帝王紫金,無非是想向皇上邀功。
她和淩經亙同床異夢,心思自然要瞞著對方,聽了淩經亙的話,便溫柔地道:“老爺可有什麽好主意?”
淩經亙皺著眉頭道:“我看不如請翟家出麵吧,一來翟大司空……”
“這萬萬使不得。”錢氏不假思索地打斷淩經亙的話:“翟家在衛家人麵前一向卑躬曲膝的,請他們出麵,他們說不定反過來幫衛家。再說事情攪大了,傳到聖上的耳朵就不妙了。”
淩經亙倒沒有反駁,他正是顧慮被聖上知道,所以才沒有采用此法。但除此之外,他也相不出什麽好辦法。雖說薛燕是他在官府備了案的妾,可一直到死她都名為薛燕。冷不丁換個燕雙飛,這事情還真不好辦。
錢氏偷覷著淩經亙的模樣,垂下眼簾,細聲細氣地道:“老爺,妾身倒是有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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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今天如果時間來得及,軒娘會二更,如果沒有,大家別失望,也別罵軒娘,放到明天早上一起發。虎摸大家,軒娘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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