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是妻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衛離聽到若雪雨夜外出,憂心如焚,隨手抓了個包袱皮,裹上她的衣物便冒雨出門了。這點雨他是不怕的,衣服若淋濕了,隻要運起功,不過須臾也會幹。

他縱然心急,卻並未失去方寸,帶著衛一等人循著衛風留下的記號順藤摸瓜,很快又發現了衛雲留下的標記。

衛風和衛雲的標記除了自己人才能辯別的細微差別外,幾乎如出一轍,方向一致,隻要照著追下去,不用多久便會找到若雪。

眾侍衛緊繃的神經略微鬆懈,紛紛安慰主子:“少莊主,衛雲和衛風都在,少夫人沒事的。”

“嗯。”衛離微微頜首,心下略定,將輕功運到極致,恨不得生出一雙鯤鵬一樣的翅膀,瞬間飛到若雪身邊。

但往東追到武通山時,他卻陡然煞住身形。

“怎麽了?少莊主,有什麽不對嗎?”眾親衛也跟著停了下來。

“速去檢查一下衛雲和衛風的記號。”

衛離身形微動,翩然躍上一塊巨石,美目微凝,麵無表情地盯著一望無際的雨夜,淡淡地道:“現在是衛風在保護少夫人,衛雲會來,可能是收到了衛風傳給他的消息。既然如此,他肯定會發現衛風留下的記號。”

“壞了,我們上當了!”

衛電用力一拍刀柄,這孩子年紀小,還沒學到穩重和內斂,急巴巴地道:“衛雲既然去保護少夫人,留一個記號在情理之中,表示他收到了衛風的消息。可是他不必一路留下記號啊,這不是多餘其事嗎?有衛風的記號就夠了呀!”

眾人皆悖然變色——倘若衛雲的記號有蹊蹺,那事情可就大了!

結果很快出來了。

微涼的雨水淋在臉上,衛一的心都涼了半截,臉色發白的他咬唇對衛離稟報:“少莊主,這裏的記號不是衛風和衛雲的,是我們太大意了。但前麵的記號……卻是他們倆的……”

衛一說不下去了,在發現衛雲留下的記號之前,衛風的記號是真的!衛雲留下的第一個標記也是他親手留的!正因為如此,後麵的標記他們都沒怎麽仔細檢查,理所當然的認為是他們倆留下的。

然而返回去檢查,卻發現衛雲第一個標記的方向有輕微改動的痕跡,而衛風留下的方向也同樣如此。隻是因為下雨,一些蛛絲馬跡被雨水衝淨了,很難讓人發現。

衛離沒有絲毫的意外:“我猜也是這樣,有人仿了他們的記號,仿的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目的就是讓我們追錯方向。”

“但我們的記號皆是十分特殊的,且非常機密,外人根本不可能發現那是記號,想仿都無從仿起……”衛雷捏緊拳頭,犀利而嚴厲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劃過:“難道我們中間出了叛徒和內奸?”

“不會!”衛朗一臉嚴肅的反駁:“這決不可能!我們都不可能背叛衛家!背叛少莊主!”

“那這要怎麽解釋?誰會將自己的符號泄露出去?衛雲是隊長,他斷不可能泄露自己的標記!衛風不用說了,他敢泄露那無異於是找死!”

“你們兩個別爭了。”衛一打斷他們的話:“如果排除衛雲和衛風泄露的可能,那極有可能是我們中間有人泄了秘,但也不排除另一個可能……”

他停下話頭,實在不願說出這個猜測,但衛朗卻催他快說,隻有盡快弄清事實,才能還他們這些人的清白,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衛一咬牙道:“有人跟蹤他們,卻未被他們發現,這個人不但武功高強,善於隱匿自己的行蹤,且極可能是他們熟悉或親密的人……”

眾人的臉色一變再變,不管是哪種結果,都不會是令人愉快的結果。

“衛一,你還可以說的更精準一點。”衛離黑眸凝冰,冷冷地總結:“這個人是跟蹤衛雲而來,他膽大心細,思緒敏銳!衛雲隻稍稍留意了一下衛風的標記,就落入了他的眼裏;當衛雲留下記號時,他又放到了心裏。待衛雲一離開,他便去揣摩那兩處有什麽秘密,後麵的事,不用我說了,改方向,仿標記順理成章。”

少莊主推理的仿佛身臨其境一般,衛一地深深地垂下頭,眾侍衛皆伸手掩麵,裝作擦拭臉上的雨水,倘若是這樣……那結果隻有一個!

八哥!

別人可能不清楚衛雲和八哥之間的事,但衛一和衛雷他們這幫比較親密的夥伴卻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八哥目前就和衛雲在一起,若他存心跟蹤衛雲,那衛雲還真不可能發現。

其一,八哥是眾所周知的包打聽,天下間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作為一個優秀卓絕的包打聽,沒有一身傲人的輕功,那是打探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的。

其二,八哥目前懷了孩子,他因為覺得“小爺大著肚子太丟臉了”!死活不願出現在眾人麵前,連他最偉大的主子登基,他都可以硬著心腸不出現,足以見他是多麽的死要麵子活受罪!

正因為這樣,衛雲壓根不以為他會跟蹤他,相對的會對他少了許多防備。

其三,八哥是有名的“十項全能護衛”,吹拉彈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仿個把兩個記號算什麽,便是讓他造假聖旨,他都會說自己太大材小用了……

這樣說,並非說八哥的身手比衛雲好,充其量隻能說八哥的跟蹤術厲害。再者,一個有心一個無心,何況衛雲也不是天下無敵,他急著去救主,防著敵人是必須,但斷沒有防著自己親密愛人的道理。

最主要的是——沒有一個敵人像八哥這麽聰明伶俐,十頂全能,推敲力強也就算了,還心細如發!

“死八哥!”衛雷氣的眼眶通紅,狠狠一拳砸向石頭:“就說女扮男裝什麽的最討厭了!再讓老子看到你,一定一刀劈了你!”

“死衛雷!小爺現在就要劈了你!”突然,遠處傳來一道驚天動地的狂呼聲,尖利的仿佛能撕破夜的濃黑:“死衛一,快來救老子啊——”

衛離淡淡地瞥著某人鬼哭狼嚎的方向,幽黯的眼眸深不見底。

“八哥?”

“這不是那女扮男裝的家夥的聲音嗎?”

“死八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正愁找不到他呢,這下可好了!”

眾人紛紛發表自己的憤慨之意,獨獨對八哥喊救命的聲音置若罔聞。

遠處的八哥求救無門,不得不甩出殺手鐧:“一群無情無義的家夥,趕緊的,誰來救小爺,小爺馬上帶他去找少夫人!”

眾人立刻將目光投到衛離身上:“少莊主,那死妖孽還有用處,等找到少夫人以後,再殺他不遲。”

話說巧遇若雪的夜澈了解事情原委以後,心裏鬆了一口氣,對若雪道:“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雨。”

夜澈此人平日除了喜歡研究兵法策略,對一些旁門左道的書藉也略有涉獵,於魘術也不是一竅不通,倒不擔心旁的,他隻擔心若雪濕衣服穿久了會有寒氣入體。

若雪卻搖了搖頭:“師兄,不用找了,這地方十分詭異,縱然有避雨的地方,隻怕我們了找不著。”

“這地方……”夜澈聞言,開始運目打量這片曠野。

俗話說,關心則亂,若是沒有碰到若雪,若是沒有看她淋著雨,以夜澈的博學多聞,隻怕早就發現了這個地方多有不妥。

此刻得若雪提醒,不過片刻他便發現端倪:“嗯,你說的沒錯,是有人在這地方設了個陣,進得此陣的人,隻能在這片曠野裏打轉,不破陣是找不到出路的。”

也就是說隻能進不能出。

若雪點點頭:“那個假魘魔吹噓這地方十分厲害,叫什麽魘魔之地,但他既然是假的,那這個地方同樣不會是什麽魘魔之地,他隻不過在這裏設了一個怪陣,便以魘魔做幌子嚇唬人罷了。”

先前她就發現了這地方的異樣之處,尤其那個人躲在暗中偷窺她時,她發覺自己怎麽走其實都隻是在原地踏步,比鬼打牆還要鬼打牆。

還有一點,她自己是個非常有方向感的人,縱使一次都沒有去過的地方,她也很少當路癡。但這個地方卻讓她辯不清方向,隻能分左和右,好像置身在一片混沌之中,入眼皆是虛無。

真要用什麽來形容,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在雞蛋內繞圈圈的小螞蟻……

額,鴨蛋也可以,鵝蛋和駝鳥蛋也行,隻是打比方的意思,形容這地方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圓形的封閉空間。

“但是……”若雪微蹙起眉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有人在這裏設下屏障,夜澈怎麽發現自己?她問出自己心裏的疑問:“師兄你怎麽恰好闖進陣裏?”

夜澈沉吟著轉過頭來:“應該是誤打誤撞,這裏荒涼偏僻,位於京城的西山角,平常不會有人來。”

他帶著人連夜趕路,一般都是棄官道抄近路,湊巧遇到了雨,便踏上了西山的這條近道。剛走了沒多久,耳裏聽到有人喊東方若雪,他沒有猶豫,循著聲音一路飛馳過來,還真發現若雪在這裏。

他伸長右臂,張開修長如玉的大手,感受風的方向,緩緩地道:“這麽說來,衛風和衛雲是和你一齊入的陣,但他們卻能追蹤到對你施魘術的人,說明那人也在陣裏,包括那個偽魘魔……”

一般來說,設陣的人通常隻會在陣外觀站,陣裏麵的人都是事先設好的守陣人,換言之,魘師和魘魔既是守陣之人。

若雪也明白這個道理,她憑自己的直覺分析的更深:“魘師的巫術較為普通,魘魔隻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但他有一項惡質,喜歡用抹了毒藥的死人來作武器,也喜歡裝神弄鬼。陣外可能不止一人,除了那個設陣的人,還有一個人……”

就是那個偷窺她的人,那人的存在感極強,視線投到她的身上,她就能感覺的到。

這種感覺令她很不舒服——就像她處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裏,瓶外的人在仔細的觀察她,注意到她的一舉一動,將她的所作所為盡收眼底,讓她沒有半分隱?私和私密的空間。

陣法一類的倒是難不倒夜澈,行軍打仗也少不了排兵布陣,縱然這兩者不盡相同,但總有相同之處。

對外行來說,凡是陣法都深奧難解,好比霧裏看花,但對夜澈這樣的人來說,區別隻有大同小異,原理都差不多的。

他負著雙手,在雨中慢條斯理的漫了一會步,微微頜首:“這人倒是個厲害的角色,挑在這個地方設一個小混沌陣,可謂心思周密,實在不能小覷他。”

設陣法也是要看地點的,不是在哪裏都能擺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差一樣便差很多,即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若雪擰眉:“小混沌陣,當是從迷天混沌大陣演化而來的,不過迷天混沌大陣不是失傳好久了嗎?幾乎成了傳說,居然還有人懂這個?”哪來的高人?

迷天混沌大陣,據說布成後,裏麵灰蒙蒙的一片,到處都是混沌一片,難辨方向,沒有上下左右之分,亦無過去未來之別,歲月的流逝在這裏留不下絲毫痕跡!純粹的混沌世界!

“是失傳了,所以此人也不會布大陣,隻能布個小混沌陣。”

夜澈佇立在曠野中央,以手擋額,眺望著遠處的天空,深沉沉的一片:“小混沌陣本來可以用七星來破,七星解厄,能破迷障。但今夜有雨,隻見雲不見星,沒有參照的星鬥,此陣的優勢得以最大的發揮,委實不好找出口。”

丹楹不懂陣法,跟著夜二爺望天:“可按時辰來說,還有一個多時辰就要亮了,到時有星星也看不見了,怎麽辦?”

七星,指的是: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道教稱北鬥七星為七元解厄星君,居北鬥七宮,即:天樞宮貪狼星君、天璿宮巨門星君、天璣宮祿存星君、天權宮文曲星君、玉衡宮廉貞星君、開陽宮武曲星君、搖光宮破軍星君。因此夜澈說七星解厄,能破迷鄣。

夜澈又開始在雨中漫步,俊雅雍容的模樣猶似閑庭信步:“是啊,用不了多久會天亮,如果在天亮之前破不了,那此陣會越來越厲害!所以我說此人了得,不但會布陣,還會夜觀天象,算準了今夜有雨……”

“不要緊的師兄。”若雪將丹楹拉近一些:“縱使天亮前破不了,我們也隻會在陣裏多呆一天,不信明晚還會落雨。”

忽然,夜澈毫無預兆的止住步伐,偏頭向她微微一笑:“沒那麽嚴重,我剛剛查看了一遍,這個小混沌陣布的錯漏百出,勿需七星也可破。我收回剛才的話,差點高看了那家夥。”

“……布陣還有布錯的?”若雪頭一次聽說,狠狠的汗了一把——會觀天像的高人,竟會犯這種常規性的錯誤?

“是啊,可見那人學藝不精,布個小混沌陣也是濫竽充數,不堪大用!”夜澈唇邊的笑意加深:“想來他學東西的時候都是囫圇吞棗,倘若他將此陣布的天衣無縫,還真的隻有七星能解,但他這樣畫虎不成反類犬……”

“我去——”若雪瞬間怒了:“居然弄個假陣糊弄姐,還什麽破魘魔呢,抓到他定要剝他的皮!替他師傅出氣!”

夜澈:“……”

丹楹“……”

“啦咿——啦咿喂——”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縷低婉銷?魂的清麗歌聲,伴著錚錚的瑤琴之聲。

若雪側耳傾聽:“怪了,有人在彈琴唱歌?好像是在陣外。”

夜澈正要說話,耳朵一動,他眼神微閃,望著若雪微微出神。

“怎麽了?”若雪覺得他的目光有點奇怪,忍不住打量自己身上的蓑衣,她覺得自己好像胖胖的企鵝。

夜澈默默的垂下眼簾,睫毛半掩:“衛離來了。”

衛離?若雪抬起頭,一雙明眸在笠帽下左右微睞,心想她穿著這樣,如果不出聲的話,也不知衛離認不認得出她來?還不容她想好,衛離的聲音已穿透夜色:“若雪!”

若雪隻來得及將笠帽壓低,來不及做更多的動作,整個人便被衛離擁進寬闊的懷裏:“若雪,你怎麽能這麽嚇我?”他又愛又恨地道:“你就不能多等我一刻嗎?我不是交待過你,不管遇到什麽事,切莫不能一個人行動。”

若雪其實很想問他怎麽認出自己的,但考慮還有旁人,她還是決定私下問他,伸手推了推他,正要示意他放開自己,冷不防聽到一串清麗動人的笑聲:“咯咯咯……衛少莊主和少夫人的感情真好,羨煞旁人。”

她循聲望去,在氣死風燈的照射下,起初隻覺眼前一花,眼中全是五彩繽紛的顏色,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笑聲是那位臉上蒙著緋色麵紗的姑娘發出的,因為她的麵紗很薄,隱約可見她漂亮的五官。那群女子眾星拱月的簇擁著她,還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撐著一把巨傘站在她身後,為她擋風遮雨。

------題外話------

斷網到這會才上,二更稍後奉上!麽麽噠,對不起大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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