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阿寧來到西斯已經有一個多月,對這裏的吃穿住行逐漸熟悉了許多。

太魯那會常常來關心她一番,在衣食起居上從來不苛待,但是每當阿寧提起大齊,他便目光閃躲,請托離去。

阿寧越來越覺得,西斯議和之事有蹊蹺。

她想把這消息傳回大齊,奈何這茫茫草原,她隻知道大齊的營地與西斯以豐水河為界,隔岸相望,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外傳遞消息。

本來剛來到西斯的時候,這裏的人都說她是要做太魯那的王妃的,對她還算恭敬禮貌,可是一個月過去了,太魯那除了時不時來看看她,再也沒有提其他的,大家便也逐漸冷落了她,秀麗更是得意地不得了,幾次為難於她。

阿寧自是不會計較這些,她巴不得太魯那不願意娶自己,可是卻也擔心,如若聯姻不成,那盟約議和之事就不算塵埃落定,恐怕大齊又要經曆戰亂。

她牽掛大齊,又思鄉心切,這些日子更是時常想起江景澈,她既回以從前發生的點點滴滴,也會忍不住想象,現在的、以後的江景澈,會是什麽樣子,會過什麽樣的生活。有時候,她會心生感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這種遙遙的思念和藏匿的愛意已經成了同呼吸同在的習慣,她與江景澈,自橫州,到由城,在京城,經曆了漫長曲折的歲月,卻始終不曾正大光明又肆意暢快地相愛過。

若是一件事情總是 有千撓萬阻,想必是注定做不成的,阿寧想,她和江景澈之間的無緣,大概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

如今有個念想,也不算白白相識一場。

西斯的天氣已經比她剛來的時候涼爽了許多,草也不再有上個月那麽茂盛。

阿寧坐在山頭上看日出,看著這裏的子民們忙忙碌碌,而不遠處的帳子外麵還有炊煙嫋嫋,孩子纏著母親撒嬌。

雖說這番安居樂業的景象與大齊不同,卻是同樣的祥和安寧,阿寧不由得想,若是沒有戰亂,這裏的百姓當也同大齊的百姓一樣善良勤勞的吧。

不知不覺月亮掛上枝頭,遠處的人影逐漸看不清晰了。

一陣也風吹過,阿寧不禁打了個顫,她起了身,便也向著自己的帳子回去了。

她喜歡一個人到處走走,尤其喜歡獨自坐在山頭,看草原的日落,有時候一坐便要坐上半天,這種時候,便不讓阿娜她們跟在身邊了。

恰逢換防的時候,一對士兵大抵是剛從營地出來,說說笑笑。

“如今這天氣最是涼爽舒適的,要是能不打仗就好了。”

“你想的倒是美,眼見著今年夏天馬兒喂的肥,草料也充足,咱們大王壯誌滿滿,想必過不了多久,就又要打仗了!”

“唉!”一開始說話的那個士兵沉沉歎氣,“你看王子殿下遲遲不娶那個大齊來的公主,想來,也是不領那大齊皇帝的情啊!”

“這你還用猜?”又一個士兵說話道,“我聽王賬那邊的兄弟說了,大王天天召見王子殿下,就是為了商議攻打大齊的事情呢。”

“這麽說,真的要打仗了?”大家關切又緊張地問道。

方才說話那人篤定地點了點頭,道:“仗是肯定要打的,你們啊,快些做好準備,有的事情該好好跟家裏人交待的,就交待吧!”

這一番話說完,這幾個士兵已經從剛才的談笑風生,變得一臉凝重。

阿寧就在他們身後,她雖是不能完全聽懂西斯話,但來了月數,她平日也會讓阿娜她們教自己說這裏的話,所以方才那幾個士兵的話,她就算不能完全聽懂,卻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臉色在朦朧的月色下晦暗不明,許久,調轉了腳步,向著太魯那的帳子去了。

太魯那也才剛回到帳子,一聽說是阿寧來了,連忙讓她進來,又驚又喜地問道:“阿寧,你怎麽來了?”

阿寧滿麵愁容,看起來像是隨時要掉眼淚似的。

“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誰又欺負你了?難道又是秀麗去找你麻煩了?”太魯那慌了起來。

阿寧歎氣,她定定地看著太魯那,眸子裏的幽怨像是能把人淹沒一般。“殿下也不必因為這些事動怒,我知道,自打我來了,你已經操碎了心,三番五次嗬斥秀麗居次,也已經讓你們兄妹之間有了隔閡,更何況,我的難處,也不是居次一個人造成的。”

“什麽意思?除了秀麗,還有別人也敢欺負你?”

阿寧無奈地搖搖頭,“欺負倒也談不上吧,我自大齊而來,西斯的子民又怎麽會把我看在眼裏呢?當初頂著個未來王妃的身份倒還算有個名頭。如今咱倆的婚事遲遲未定,外頭的閑言碎語便也多了起來了,有的人啊,說我比不過秀麗,你也不喜歡我,所以根本不想與我成親……”

“一派胡言!”太魯那震怒道,“我對秀麗向來是隻有兄妹之情,就算叔父手握重兵,我也是不可能與她成婚的!”

阿寧卻接著道:“說這些的倒還是好的,還有的人啊,那話說的就更是過分了。”

“還有更過分的?你倒是說來與我聽聽,他們都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阿寧作為難狀,道:“那些人說,是你們西斯根本瞧不上我們大齊,也不屑遵守與我們大齊訂立的議和盟約,所以才壓根沒有吧我這個公主放在眼裏的。”

阿寧話畢,眸光灼灼地看著太魯那,隻等著看他應對.

果不其然,太魯那有一絲的慌亂,他目光閃躲,片刻後,才答道:“你不要聽那些人胡說,我西斯不是背信棄義之徒。”

阿寧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不做聲,道:“我自然知道他們是胡說,既然已經定下盟約,又豈有不作數的?我是信你,也信西斯王的,隻不過,你說,外頭那些人,因何要這樣胡說八道?說到底,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裏,覺得我柔弱可期,胡亂編排也無妨罷了。”

太魯那聽見阿寧這樣活,便鬆了一口氣,道:“你說,外頭到底是誰在胡說八道,我命人拔了他們舌頭去!”

阿寧又無奈地搖頭,“一個人的舌頭你能拔,十個人的也拔得,哪怕一百個人,也是難不倒你大王子的,可是,如若全西斯的子民都這樣說,難不成你要把全西斯人的舌頭都拔了?”

“這……”太魯那一時語塞。

阿寧又道:“外頭看不上我的何止成百上千?今日一個人敢這樣說,明日就有一百個人敢這樣說,拔了舌頭,他們還能用手比劃,用眼神傳遞,你怎麽辦?說到底,他們就是看不上我,你若真是心疼我,就真的沒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你的意思是?”

阿寧沉沉歎氣,用熱烈又真摯的眼光看著太魯那,道:“太魯那殿下,你我相識數月,我從未求過你,此生,我也隻有今日一求,請你,盡快與我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