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開“天上人間歌舞廳”後在城中大道上一前一後、不急不慢地行走。他們隻是普通的朋友,凡是屬於情侶之間的卿卿我我的舉動他們都沒有資格作出、接受。他們均感到很鬱悶、很別扭。

為了淡化這種情緒,消除這種感覺,他們走進人民廣場上跳舞的人群中。

人民廣場上也是人頭攢動,仿佛下在鍋裏的餃子一般。音樂炸耳,人群亂舞,穿著隨便,姿式優美,動作難看,這些是群眾運動的特征。也是健身活動的需要。

音樂響起。

“來,潘大哥,我們跳舞吧?”小蘇伸出手笑著說。到這兒她就放心了,不擔心別人說她“戧行”。

假如小蘇不在場,那麽潘正龍會原形畢露。如同白骨精一樣,他會變回真身。他的真身是一隻膽怯的、顫抖的、經常感到毛骨悚然的小老鼠。因為有她在,他的膽子變大了,他恢複了自尊,覺得自已像一頭毛驢那麽強大。由此可見,男人無論如何是離不在女人的,尤其是經曆坎坷、飽經風霜的男人。

“我不會跳啊!”潘正龍望洋興歎。

“任何事第一次幹總是讓人畏難。沒有第一次,怎麽會有第二次呢?來吧,跳舞吧!”小蘇眼看別人跳得起勁,心裏產生了一點兒焦急的情緒。

“我不會跳舞!跳六倒可以!”潘正龍自嘲道。

“剛才你在舞廳不是跳得很好嗎?來吧,快來!不然一支曲子就結束了!”小蘇顯出急不可待的神情。

“好吧!”潘正龍伸出手,讓她拉住。

他們下了舞池後,隨著人群跳起了“小拉”。

“潘大哥,我是不是很胖啊?”小蘇邊跳邊問。

“不是很胖!”潘正龍違心地說。

“我要開始減肥了!什麽減肥藥好啊?你向我推薦推薦!”小蘇笑著問。

“是藥三分毒,什麽藥都不好!”潘正龍客觀地說。

“哎呀!我忘記告訴你!蘇琴得肝炎啦!”小蘇一聲驚叫之後高聲地說。

“什麽?!”潘正龍聞言後頭皮發麻。

“她得了肝炎啦!”小蘇聲音再次提高。

潘正龍覺得手腳冰涼、渾身顫抖。

“怎麽會呢?!怎麽會呢?!”潘正龍有一點兒不相信。

“怎麽不會呢?!都是你害的!”說罷,義憤填膺的小蘇甩開他的手,“我不跟你這個薄情寡義的人跳了!”她一蹦一跳地逃到了遠處。

“有話好好講啊!有話好好講啊!”潘正龍緊追不舍。

她在人群中左躲右閃,滑得像泥鰍一般,很難捕捉。抓不住她,潘正龍索性放棄,他如呆如木雞的中舉前的範進一樣,可憐兮兮地佇立在人們的白眼林中。

“耶!氣死我了!本姑娘走了,你竟然不追!你搞得我好沒麵子啊!你這個呆頭鵝,難怪小琴姐不喜歡你啊!耶!我真想揪掉你的耳朵!”小蘇的小胖臉縮成一團兒,看起來很好玩。

“你可以揪掉我一隻耳朵!”潘正龍看起來很老實、很認真。

“我敢嗎?!假如揪掉你的耳朵的話,小琴姐不找我拚命才怪呢!還是留著吧!不聽話,讓小琴姐來修理你、整治你!”小蘇說罷現出詭譎的笑容。

“嗬嗬!”潘正龍覺得她挺難纏的,“蘇琴得了什麽肝炎啊?什麽時候得的啊?現在好了沒有?”他連連發問。

“她得了藥物性肝炎。她被你攆走後,夜裏老是睡不著覺。失眠使她感到非常痛苦,她越來越瘦,後來隻剩八十幾斤。半年後,她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介紹‘安神鎮靜丸’功能主治一則介紹‘清火片’的藥物廣告後,就按地址匯了錢。她吃了兩種藥後不久就得了藥物性肝炎。為了治這病,她在大都市第一人民醫院住了半個多月。當時她沒有錢看病,想不看,說死掉拉倒,是我們湊足錢逼她去的!一共花了七千塊呢!”小蘇如實相告,表情認真。

“哦!是這樣啊!我怎麽一點兒也不知道啊?!”潘正龍急得抓耳撓腮。

“假如指望你,那麽她早死掉了!”小蘇噘起了嘴。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潘正龍此時極想煽自已兩個耳光。

“治好病後,她為了還債,沒天沒夜地苦幹。她天天把胄胄關在家裏,小孩子真得很可憐啊!店裏的一些客人勸她接客,有的人對她許諾隻要同意去開房就替她還債,她一概拒絕,從不動心!”小蘇邊說邊用犀利的目光看他,看得他低下了頭。“小琴姐對你這麽好,你為什麽不能對她好一些呢?!你非要逼她去賣**你才開心啊?!是你喜歡的人耶!打著燈籠也難找的人啊!你這個薄情郎幹脆打光棍算了,省得別人惦記!”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應該下油鍋!下油鍋!”潘正龍恨不得啐自已兩口。

“你已經是‘油餅’了,不需要再煎了再炸了,你幹嘛要下油鍋呢?!”小蘇努力克製,不讓自已笑容表現出來。

“——”潘正龍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我們回去吧!”小蘇感到疲倦,就建議離開這兒。

“好吧!”潘正龍表示同意,“蘇琴在哪兒啊?我想找到她!她在你們店裏嗎?我怎麽沒見到她啊?”

“她早不做了!把胄胄一個人關在家裏她不放心啊!她對我說過,假如你不理她的話,那麽今生今世她不會再嫁人了!不是嫁不掉,是不想嫁!與其一生一世和不尊重、不投緣、不相愛的人湊合著過,不如一個人守著兒子過來得清靜!幸虧你來了,不然她這輩子就太孤苦了!嫁給一個生於城市的精神病人並為他生了兒子不全是她的錯啊!她雖然反抗過,但是反抗不了啊!一株柔弱的小草被突然滾來的一塊大石頭壓著後,輕易能出頭嗎?要是你這樣,你怎麽做啊?你瞧她肚子上的傷疤,那麽多,那麽密,這是人受得罪嗎?誰見了不心疼、不流淚啊?!我不多說了,希望你要珍惜她,給她幸福,給她快樂!她是愛你的!她深深地愛著你!為你夜夜流淚,她的眼睛快瞎了!真的,我沒有說謊!她的眼睛確實快瞎了!快去找她吧!”說罷,小蘇推了他一下。

“她在哪兒啊?我到哪兒的找她呢?”潘正龍站著沒動。